“近日商隊從安南國過，帶回來的消息，南部邊境局勢緊張，恐有戰事，我欲從軍為邊境的安甯獻一份力，知道柳兄家中素來與在南部軍中多有部舊，不知可有門路為我在軍中謀一個缺？”

此話一出，柳清羽登時驚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看向林琬，連手中的茶盞傾斜，滾燙的茶水流到手指上都感覺不到。

“琬兄弟莫非在開玩笑？”

他幾乎以為剛才湖上風大自己聽錯了，一雙星目緊盯着林琬，傻乎乎地追問道。

林琬輕輕搖搖頭，目光遠眺遙遠的南邊，星目閃爍着堅定的光芒，沉靜的臉龐在湖光水色之中泛出盈盈光暈。

“并非玩笑，我欲建功立業，為國開疆擴土，不知清羽兄可願意祝我一臂之力？”

說着，她扭頭笑望向柳清羽，眸光璀璨如星光。

“你真是瘋了……”柳清羽定定看着林琬，忽然拂桌一笑，“我也是跟着你一起瘋了……”

“人無再少年，不瘋狂一回又如何？”

林琬拂袖在簡陋的烏篷船中站起，彎腰步出船艙，在船頭站定，湖面的微風吹拂着她的衣擺，在空中飛揚。

柳清羽依然坐在船篷中，整顆心跟着林琬的這句話激蕩不已，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握緊，目光追随着林琬的身影，終于還是起身站到林琬身側，和她一同看向煙波浩渺的湖面。

“既然你這個本朝以來最年輕的舉人都不在乎了，甯願放棄安穩平順的錦繡前程，要上沙場建功立業，我又怎能不助你一臂之力呢？雖然我人小力薄，但就沖你這份報國之心，我必辦成此事！”

柳清羽一番慷慨激昂的誇獎聽得林琬有些心虛，畢竟想要從軍的理由并不像她表面說的理由那麼簡單，但她想通過這種方式盡快建立功勳也是事實。隻靠科舉畢竟還是太慢了，即使明年參加會試，有幸通過，她也必須從翰林院開始熬資曆，因年紀尚幼，這段時間隻會比她的同期更長。而且一旦科舉入仕，她必将長期被限制在一個地方，這對她日後的計劃極為不利。

此刻從柳清羽這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林琬心中大定，對接下來的計劃更有了幾分把握……

“如此，我在這裡先謝過清羽兄了……”

***

柳清羽因受林琬托付為其在南部邊軍中謀個職位，要親自前往交州打點，兩人相約拜别之後，直接帶着家妹柳青霜返回客棧收拾行李。因路途遙遠，他需先将家妹送回家中老宅，再前去交州。

南部局勢不穩，正是用人之際，柳清羽需提前去活動一番，時間刻不容緩。

兄妹兩人如此匆匆離去，倒讓雲晟澤十分失落，從瘦西湖回來的一路整個人都如同被霜打地茄子一樣恹恹的，時不時還要用那哀怨地眼神使勁盯着林琬，再幽幽地哀歎一聲。

這一套林琬早就習慣了，見一向跳脫話唠的表哥難得如此安靜，反而十分新奇，故意吊着對方，也不搭話，隻悠然地騎在馬上，做出一副毫無所覺的模樣。

最終還是雲晟澤忍不住了，腳踩馬蹬催馬快跑了幾步，行至林琬身側，這才拉了拉缰繩和她保持并行，扭頭抱怨起來。

“你說到底是什麼事，讓柳兄這麼急着走，上次還說要帶着柳姑娘好好遊覽一番江南美景，如今怎麼突然就要送回家去……”說着，偷偷觑了一眼林琬，想要刺探一些口風，“總不會是真的看不慣我，不想我做他的妹夫，所以故意躲着我吧？”

林琬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着回道：“有什麼問題直說，别扯這些虛的，當我看不出你這些小心思！”

騎在馬上的林琬身姿挺拔，因為提前行了冠禮，頭發完全用玉冠束起來，比之先前簡單的束發更顯英氣，更添幾分威勢，雲晟澤看了不由得有些羨慕。

一同長大的表弟的這一變化讓本就在林琬面前弱勢幾分的雲晟澤更加不敢随意撩撥虎須。現在見她露出這種表情，更是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話音也小了幾分。

“總覺得阿琬提前行冠禮之後又厲害了許多……”說着有些遺憾地摸了摸垂在胸前的頭發，小聲嘀咕起來，“若是我也行了冠禮，會更英武一些吧，這樣柳姑娘會不會多看我幾眼？”

雖然小聲，但林琬依然聽得清清楚楚，她特意扭頭上下打量了一番雲晟澤，說實話，自家表哥并不醜，卻也不是世人所認同的那種俊俏少年，五官有先天的底子在，也可以稱得上是一句俊俏雖然隻有十七八歲，卻已經長得人高馬大，足足比林琬高了一個半頭，長期習武之下，身形健碩，配上那一張在北境風沙中曬成古銅色的臉，着實與他那略顯幼态的發型不太匹配……

這樣一看，若是行了冠禮，将頭發盤成發髻戴上發冠的确會更顯得英武一些。

雲晟澤被林琬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挺了挺背，他一向知道自家表弟長得好，有這樣一個翩翩貴公子在跟前，旁人的目光總是不自覺地落在她身上，但他自己也不差啊，要他說，男人就應該像他這樣雄壯挺拔，像他表弟這樣的說得不好聽總有點娘們唧唧的……

當然，這種話他是萬萬不敢在林琬面前說的——這可是多年以來血與淚的教訓啊……

心裡偷偷想了林琬的壞話，雖然及時打消，但在那雙目光如炬的眸子籠罩中，總不免有些不自在，怕敏感地表弟發現端倪，連忙找話想要轉移視線。

“阿琬，今日柳兄提前離開揚州的事與你有關吧？”雲晟澤擰着眉頭，探究地看向林琬，“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麼，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林琬詫異地看了雲晟澤一眼，沒想到看起來大大咧咧的表哥今日卻如此敏銳。近日與商隊的接觸也特意避開他，還特意用幫忙盤點自己秋闱中舉後新購置的田地莊子的事将他支開，沒想到還被他發現了端倪。

但事未成定局，林琬并不想讓過多人知曉，以免徒增事端。可對上雲晟澤探究的眼神，她終究沒有編個理由糊弄過去，直接承認了下來。

“的确我托清羽兄去辦一件事……”林琬擡手打斷了雲晟澤想要追問的動作，緊接着道，“是什麼事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但等到事情定下來了，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