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還有其他幾個人呢,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我若有半句虛言,就……”紅膛臉漢子卡頓了一下,搜腸刮肚地想要找到合适的詞彙表明自己的所言非虛,圍觀的人還紛紛調侃着起哄着,最終努力想了半天隻幹巴巴地擠出一句,“就讓我生不出兒子……”
如此質樸可愛的話語逗得衆人哄堂大笑……
“我不信,我可是見過林校尉的,那種小白臉一樣的小子不可能做到這種事……”
笑聲将高壯兵士唱反調的話語淹沒在一片嘈雜之中,等他再想找紅膛臉漢子分辨一番,卻發現對方早就被幾個老鄉簇擁着走了……
“那個靠着裙帶關系的小白臉……”
他也隻能暗罵一句,懷着滿腹的氣惱悻悻而去……
*
而初次亮相就立下此等奇功的林琬此刻正随着靜海節度使趙仁伯出城迎接從京城而來的長樂王……
距離林琬上次與當時還是自稱嚴公子的長樂王在書房的意外一面之後,兩人已是足足有半年多未見。
按理說這身份地位懸殊的兩人本該是毫不相幹,但架不住某人臨時的“見色起意”——以嚴公子身份還在揚州停留期間,這位不知為何對林琬起了興趣的嚴公子多次私下邀約,均被林琬自己婉拒,或被林如海以各種理由擋了回去。
其防範之意簡直可以說擺在了明面上。一般碰上幾個這樣的軟釘子,常人也就自然而然地識趣不再繼續糾纏,偏偏這位“嚴公子”表現得異于常人,對于林琬幾次三番的推拒,反倒更來了興趣,小動作越加頻繁——
人約不出來,我東西總能送進去吧……
于是,各種東西如同流水一般地送去林府……
後來更是在林琬十六生辰之時,這位讓人捉摸不透,做事全憑自己興緻的長樂王卻特地從千裡迢迢的京城派人送來賀禮。
彼時,林琬已經和表哥雲晟澤一行輕裝快馬趕回了滄州,這份賀禮幾乎是跟着她前後腳進了滄州地界,總算是趕在了她生辰之前送到了本人的手上。
随着賀禮而來的是一份簡單的書信——上面的内容似乎是書寫的人信手寫下,字迹揮灑随意,并沒有按照正式的信箋格式書寫,連信紙都是市面上普通的八行箋,和其主人的尊貴身份完全不搭……
信中沒有其他内容,隻寫了一句——朱顔長似,頭上花枝,歲歲年年②。
信箋被随意地塞在禮盒中,若不是林琬細心,幾乎被忽略過去。
誰能想到一個王爺為了給一個小小的舉人送生辰禮,耗費了無數人力隻為趕在對方生辰之前将賀禮送到對方手上。可真的拿到手以後,卻發現細節之處卻如此随意敷衍,頗有點虎頭蛇尾之感。
如此舉動,别說旁人了,就是林琬都覺得莫名其妙,但出于對對方身份的尊重,她還不得不感激。
而在林琬并一衆交州官員在官道上枯等之時,遠處終于傳來密集整齊地馬蹄聲,衆人紛紛抖擻起精神,活動活動因為長時間站立已經有些酸麻的腿腳,争取在朝廷派來的監軍面前留下個好印象。
這其中尤其以南安郡王的表現最為明顯——官道盡頭那攢動的人影剛一出現,他便領着屬官率先向前,殷勤地垂首躬身排列官道兩側,将迎接的架勢做了個十足十,給足了這位前來監軍的長樂王的面子。
而眼力遠超常人的林琬早就透過飄飛的垂簾看到了被護在隊列之中坐在車駕之中的那道身影,比起在林家初見時随意的常服打扮,今日的“嚴公子”雖然為了行軍方便輕裝簡行,但畢竟作為監軍随行,背後又代表着皇家,所以打扮得低調卻又不失華麗。
一頭青絲盡數盤起,以一頂青玉發冠束在頭頂,身上一襲紫金配色繡盤龍紋的胡服騎裝,更襯得那張俊美無俦的臉越加灼目逼人,一對深邃風流的桃花眼眼波流轉,端的是一派富貴華麗至極,讓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又一眼……
軍隊已經逼近身前,馬蹄踏過地面傳來的輕微振動和撲面而來的滾滾塵煙讓前來迎接的官員們主動避讓開來……
眼見護衛着長樂王的座駕即将通過面前,林琬欲要收回目光,卻恰好落入一雙漆黑的星目之中,原本一臉百無聊賴地坐在車駕之中的司徒琰目光無意中掃過路邊接駕的人群,神色立刻變了,擡手掀開面前的垂簾,目光筆直地穿過重重人群,落在林琬身上。
四目交接之際,那人周身的清冷之氣如春水乍洩,瞬間化作一片繁花怒放的盛景,嘴角勾起的弧度更給那張臉添了幾分明媚,他向林琬露出一個明豔的笑容,唇齒開阖之間,林琬清楚地從對方的口型中分辨那個熟悉的稱呼——
“林小舉人,又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