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雲箐是能包容一切的天空,那翠竹大概就是那種傳統年代劇裡的封建婦女的代表,同時還因為身份的原因,還要給她貼上一個“忠仆”的标簽。
翠竹是林家的家生子,受林家恩惠頗多,從小就被父母耳提面命要好生用心伺候家中的主子。
而她也的确做到了這一點,自從被調到雲箐屋裡之後,她一直細心周到,十分得意,又加性子爽利,一時之間倒把雲箐身邊的青露霜白兩個陪嫁丫鬟給比了下去。
若不是年紀大了被放出去婚配,估計雲箐身邊的大丫鬟之位一直會有她一席之地。
剛成為林琬的奶娘時,林家風雨飄搖,翠竹雖然幫不上什麼忙,但也是日夜憂心,而剛出生的“小少爺”不肯吃她的奶這件事,雖然她表面表現得十分不在意,其實心底也有些挫敗,一直認為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好,所以總想為“小少爺”做些什麼,以表現自己的價值。
于是,她靠着自己想到了一個好點子——那就是,盡一切手段保住“小少爺”的身份,好讓林家的基業不至于斷送在這一代。
剛開始還好,翠竹表現得隻是對仆從的控制欲過強,禁止除了她和青露霜白之外的一切人貼身接近“小少爺”,以免被人發現端倪。
也許是當日産房中林琬“女變男”的事情太過神異,讓翠竹這個從沒讀過書的人心存敬畏,輕易不好違背林琬的意願。
可随着林琬的長大,她的行動越來越出格,總是做一些翠竹無法理解甚至覺得有些神神叨叨的事情,這讓她的一顆心更加不安,生怕有一天林家這根“獨苗”被當做是什麼邪物給燒了。
再到後來,林琬的舉動越來越不像是她心目中的“小少爺”,她愁得在床上輾轉了好幾夜,突然跑到雲箐面前要求對方将林琬送到寺廟去清修幾年,好祛除邪氣,讓真正的“小少爺”回來,可把雲箐吓了好大一跳。
當然,翠竹的一舉一動自然是瞞不過林琬的。畢竟對方那一日比一日強烈的窺視的目光早已經讓林琬心生不耐。
當時康叔疲于應對宗家的一次次刁難,失去了家主,林家外面的産業也被外面的一衆人虎視眈眈,翠竹又是當年事情的知情人,輕易不好放出去,隻能借此機會讓阿娘對外宣稱她去佛寺清修,好脫身去處理林家的事務。
也是雲箐心大,就真的将林家商鋪的賬本直接交給了林琬,隻叮囑她身邊要帶夠人以策安全,就放手不管了……
雖然實在不想和這樣的人打交道,但是礙于雲箐林琬還是回頭淡淡地應了一聲。
“嬷嬷也來了,路上舟車勞頓,還是讓人帶你先下去休息休息再來請安吧。”
林琬的态度不冷不熱的态度如同一盆涼水傾頭澆在翠竹嬷嬷頭上。
一向處事周全的蘇木立馬上前,幾句話就引開了翠竹的注意力,林琬趁機帶着阿娘進了門,落在後面的翠竹也隻好偃旗息鼓,讪讪地跟在後面進了将軍府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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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府的動靜同樣引來了京城各方的注目,尤其是與之相關的賈家。
恰逢北靜王妃宴請賓客,賈母作為賈府地位最高的人,自然是要出席。
席上衆人談起今日京城的新鮮事,也不知是誰正好提起今日入京的林将軍家,一時之間主桌上幾位神色都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能在北靜王妃席上坐着的,多是四王八公之列,不,現在應該叫做三王八公了,南安郡王前幾日聖上已經下了聖旨,判禍首南安郡王及其世子午門斬首,其餘男丁流放甯古塔,女眷财産盡數籍沒入官。
這樣的處罰已經是聖上念在南安王府往日的功勳上從輕發落了,但曾經同為一陣營的其它家族又怎能不心有兔死狐悲之感呢……
對于直接導緻了南安郡王沒落的林琬也是感情複雜。
那随口提起這件事情的官眷也是恨不得甩自己一個嘴巴,若不是嘴快,一時沒想到這裡面許多關系,哪會造成現在這種尴尬。
還是北靜王妃人老成精,經曆的大場面多,很快幾句話圓了過去,又重新将氣氛炒熱起來。
一時之間,後院推杯換盞,實在是一派熱鬧景象。
賈母也松了一口氣——雖則林琬和他家實際上沒什麼關系,但架不住她家有個姓林的女婿,若真計較起來,賈家也脫不開幹系。
大家族就是這樣,支系衆多,衆多枝幹樹葉組成了這樣一棵樹大根深的樹,真要計較起來,幾天幾夜都理不清。
等宴席散後,北靜王妃特意将賈母留下叙話。
“這些日子忙,也沒顧上和你們這些老姐妹多聚聚,如今那家的事情也有了着落,想必也沒有什麼妨礙,我們好歹也走動起來。”
賈母半挨着椅子坐着,聽了話連連點頭,笑着附和道:“是我的不是,也是年紀大了,身體不中用了,這不,這才剛好,就趕着出門了,這也是想來沾沾您的光……”
“這話我可擔不起……”北靜王妃忙擺手,“我哪裡有什麼福啊,隻是一尊鍍了金的泥菩薩——表面上好看罷了!”
這話賈母可不敢接,忙笑着打岔。
“誰家不是呢,這豪門大院的,家家都養着一大群人,這人一多,是非也多,今日斷這個官司,明日斷那個官司,竟是一刻也不得閑,恨不得在那府裡挂個牌匾,擺上公案,直接充作衙門算了,隻恨自己這棉絮做的身體,經不住這麼折騰,早早就将手裡的事一股腦地都交出去,也好圖個清淨,保住幾年性命好含饴弄孫……”
“這樣說來,你也是辛苦……”
北靜王妃想到賈府的現狀,子孫後代雖多,但都是不成器的,再看賈母大病初愈後即使用妝容掩飾也難掩憔悴的容顔,心中的郁氣也消了幾分。
這自然瞞不過賈母的眼,她捧着北靜王妃又說了幾句俏皮話,這才試探着問對方将自己留下的深意。
北靜王妃神色一時也有些為難,但想到自己的女兒還是開了口。
“今兒特意留你也實在是有事相求……”
賈母心中“咯噔”一下,感覺有些不妙,能讓北靜王妃如此難開口的事一定不好辦,可賈家一向仰仗着北靜王府,若對方真的有所求,實在不好推卻,這一時,她恨不得自己今日還病在床上,沒有來這勞什子的聚會,想必對方是特意摸準了時間來給自己下套來了。
這下,可真是如坐針氈了,但還是隻能硬着頭皮開口。
“王妃真是說笑了,我們兩家的關系哪裡用得到求,但凡您開口,我哪次不是給您辦得妥妥當當的,你說要要摘天上的星星我摘不着,幫您跑跑腿還不是簡簡單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