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些沉重的氛圍自此也一掃而空,孟栾有些好笑的搖搖頭,跟同僚們打過招呼後便徑直返回了府中。
因此前的連軸轉實屬累人,再加上近日接連的變動,便是鐵打的人也會疲乏,孟栾身子一向不錯,隻是不知是否是因為此前晝夜颠倒的緣故,此次月事來得毫無征兆,甚至伴随着明顯的痛意,剛用過晚膳便覺着身子不适,孟栾當即顧不得許多,隻淺淺叮囑了幾句府裡為數不多伺候的下人,便匆匆上榻歇息了。
可今夜注定無眠。
皇城南側,永福坊内。
外面早已敲了二更的鼓,城裡坊間各道上沒有半點人影。
高祖建朝定都時選擇了在前朝都城基礎上完善修建,如今整個城内街坊設計也大多因襲前朝,坊與坊之間俱是由街道隔絕開,平日裡開門朝内、閉門朝外,住在裡頭的百姓幾乎都隻在自己坊内生活嬉笑,除了必要時去城東和城西的市場購置,基本不會去别的坊裡,天黑後人戶們基本都待在自己坊間,鄰裡間關起坊門說着家常話,冬日裡走在街道上冷冷清清,翻過坊間牆頭說不定就能吃上一碗熱乎的湯面,好不惬意。
但這也僅限于宵禁前。
因為大燕建國時日不算長,為了方便管理,如今仍保留着高祖當年留下的規矩,晚上二更後即禁外出走動,禁燃燈火,坊内商鋪也全都關閉,全城進入休憩。
隻是有些人家似乎還是按耐不住。
幾名黑衣人影不知從何處出現,拿着手裡的東西在一處府邸周圍來來回回地轉了幾圈,做完此事後幾人碰頭,隻對過眼神,其人一人便毫不猶豫的進入了府宅後院,留下幾人有條不紊地處理手中的東西。
黑衣人顯然并非第一次來到此處。
他駕輕就熟地摸到一處院内,避開路上的看守,将守夜的婢女敲暈,随即發出細微的聲音。
不過幾息時間,原本漆黑的房内便亮起了微弱的燭火,伴随着掌燈人腳步的移動而時明時暗,來着隻輕輕開了一條西縫,黑衣人便順勢鑽了進去。
還未等他有所行動,女子便迅速吹滅了燭火,她似乎有些被燭煙嗆到,在黑暗中摸索出自己貼身的巾帕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想要努力壓制住咳嗽聲。
待得緩過勁兒來,隻越過了身前行禮的人,借着月光悄然回了内室。
雖已對事先的計劃爛熟于心,但親手将自己的孩兒交付給旁人時仍是止不住的揪心。
女子又緊了緊抱着孩兒的手,借着月光眷戀地看了又看,終是咬牙将其塞進了黑衣人手中,難掩哭腔道,“楊護衛,我兒便拜托你了!”
黑衣人聞言毫不猶豫地的接過孩子,靜待了幾息,見女子仍未有所動作,終是遲疑道:“少夫人,您若實在方不下,這幾日屬下尋到了幾位身形與您相近的婦人,眼下......”
“不必!”女子聞言硬聲打斷了他的話,擡手抹掉眼底的淚水,隻道,“母親說得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我們娘倆都走了,以她們的眼力必是瞞不過的,與其之後提心吊膽的躲,不如眼下犧牲大一些,做得真點,直接将其蒙蔽。”
“可......”黑衣人還想要說些什麼,終是沉默了下來,他畢竟隻是替主子辦事的,本無權幹涉主子的決定,方才隻不過見着少夫人可憐起了恻隐之心,但若是因此而壞了大計劃,确實是得不償失了,遂不再多言。
抱着孩子轉身準備離去。女子終是不舍的跟了幾步,于門檻處看着那懷裡熟睡的孩子,目光追随着漸行漸遠的人影,嘴裡默默地的說着什麼......
三更天到。
可是永福坊的百姓再沒人能睡着了,沖天的火光透過窗戶孔隙照醒了所有熟睡的人,濃烈的焦味使混沌的感官迅速複位,來不及商議,便迅速起身穿好衣物出門。
隔壁相鄰坊裡也有人陸續醒了過來,一時之間城南熱鬧如同白晝,京兆尹衙門今夜值守的官吏隻聽得一句:
“走水了!走水了!成王府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