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卻是頭一遭,還領着位大小姐過來,心情還算不錯,心裡不着邊亂想,叫他爹娘泉下有知,還不知要高興得什麼樣子,他們兒子如今還會哄姑娘了!多稀奇!
這事兒有根源的,沈川十幾歲上時,已經是個渾然不知好歹的性格,管你男的女的,惹着他了就是一頓照打不誤。有一回,一條街巷住的女孩,沒告訴他就使了他的東西,誰也勸不着,陰着一張臉,找到人,就說一句話,要麼賠他的錢,要麼讓他打一頓出了這口氣也就罷,把人吓得哭了一頓,立刻賠了錢,這事第二天就給揚了出去,沈川爹娘氣得要打他,外頭都嘲笑說,沈川這小子日後别想說上媳婦,這樣的性子,眼裡沒人,心還毒,誰敢嫁?
下車時,規規矩矩扶着謝斐如下來,沒故意吓她,帶着人進了望河樓。
那樣子極熟,一看就不像第一次來的。
謝斐如暗暗看他兩眼,淡問:“你常來?”
沈川面色不變:“一兩次罷了。别的談不上,這裡吃飯看景是極好。”
說着話有店裡夥計迎上來招呼。
沈川直接道:“齊芳座還空着麼,沒人就領我們去。”
夥計一聽,以為是常來的,忙笑:“客官來得早,齊芳座還空着呢,二位裡頭請。”說罷領着他們上二樓。
一樓招待堂客。
二樓是閣間座,更清雅。
南面開窗,底下是小街,熱熱鬧鬧,從街邊有石坎階下去,就是臨街河,河裡水波蕩漾,有大船小舟來往,不少小舟都是沿河買賣東西的。
今日又不吹南面風,這屋子裡又燒了炭盆,開着窗也并不會覺着冷。
沈川坐定,說:“裡面沒人看,面紗巾還戴着做甚。”
原來謝斐如出門,姜嬷嬷找了條素色的面巾給她戴上,先前沈川還新奇打量了好幾眼。
謝斐如淡定取下來,聲音聽着很是綿綿輕輕,“不過為着少着麻煩,省得人瞧,你倒那樣看怎麼做什麼。”
沈川心說都遮着了,方才上樓也依舊不少人瞧,便道:“不怪你們這些人進出都是要一堆丫鬟婆子跟着,在我這怕是委屈了。”
謝斐如不接他的話。
沈川勿自笑笑,把點菜的單子塞到謝斐如手裡,語氣懶怠:“自己點,這會兒要再不吃好,可就是存心與我置氣了。”
謝斐如拿筆刷刷寫,回說:“你這話嚴重,我不敢當。”
寫好轉頭把單子還了回去。
沈川掃了一眼,挺好,一溜的甜點糖水果子,沒一樣跟他的口味重合。
一面自己刷刷再添四五道。
一張單子,兩個人的字迹。
寫完,沈川把旁邊的鈴铛搖了搖。
一會兒功夫,小二上來,先送上茶水,再去看單子,待要哪拿走,沈川阻了,說:“你記一記,這單子給我留下。”
小二點頭答應,忙去看單子,心裡念一遍記下,然後才退出去。
沈川見謝斐如看着手邊的字單,笑說:“字寫得肯定是沒姑娘好,可别笑話。”
這兩人學識上自是沒有半點可比性。
謝斐如三歲開蒙,自幼名師教學,書法亦是從小臨摹名帖,再由先生指導,一日不綴的練習。
沈川呢,上過兩三年老童生開的私塾而已,還談什麼書法,隻是讓認得字,能看會寫,不做當睜眼瞎罷了,别的休談。
“你若自己嫌醜,每日練練便是。”
沈川都氣樂了,他正經哄人逗人玩兒呢,大小姐跟他蹬鼻子上臉,還敢陰陽他。
他便是看人眼睛,笑:“找誰練?你教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