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看吧。”
魏棕和任和郎對視一眼,魏棕先拿起冊子。屋子裡一時除了杯盞相碰的聲音外隻有悉悉索索的翻書聲。一頁又一頁,魏棕的臉色越發嚴肅。
在魏棕翻看冊子時,陳朝在打量對側的任和郎。任和郎幾日前已經進了翰林,身上還穿着官服。已過及冠的他初進官場,就已見沉穩之色。任老太爺将任家的未來壓在他身上是有些道理的。
魏棕翻看完冊子後将冊子遞給了任和郎,随後顧不得茶還燙着,就悶了一口。
任和郎接過冊子,才看第一頁就心驚。這居然是這幾年通過和吏部的走動,随意篡改考評,肆意調任買賣官職的名錄。任和郎隻翻看了幾頁,眉頭就已緊鎖,可他也發覺,這些名錄和昨夜禁軍所查抄的官員府邸并無什麼牽扯。名錄上的大多都是京外的官員。
一杯茶飲盡,陳朝又給自己添了一杯,同時他淡淡道:“盛鈞行與你關系如何?”
三人一愣,任和郎率先反應過來,陳朝問的是自己。任和郎雖不知道陳朝為何會在此時提到盛鈞行,但他還是回道:
“他在為官及政事上許多理念與我相同,他視我為知己,我視他為好友。”
“嗯。那便好。”
陳朝點頭。
“我有意調他入禦史台,負責南下巡查一事。你覺着如何?”
任和郎一怔,入禦史台?
盛鈞行同他一樣在殿試後入了翰林,他們現在雖初進翰林院,但翰林直達中樞,可以說前途一片明朗。但禦史台不同,行的是監察百官的職責,做的都是得罪人的事。盛鈞行祖上世代經商,他是頭一個入仕的,因此在朝中沒有任何倚靠,也沒人能拉他一把。一旦進了禦史台,得罪了人,可以說往後與中樞無望了。
但任和郎心思沉靜,他沒有否定,而是先問:“為何讓他進禦史台。”
徐弘和魏棕也側目。
“盛鈞行出生商賈大戶,家産豐厚,家族産業遍布各地,各地管事與當地官員自然也打過交道。”
任和郎雖不清楚盛鈞行家中有多少産業,但陳朝的意思他懂了。禦史巡查,各地官員為保全自己自然會想法子賄賂,賄賂不成那難免會生其他心思。盛鈞行家産豐厚不會為金銀所動,又有家族産業中的管事相助,那行事必然也事半功倍。陳朝這麼清楚盛鈞行的底細,他早就決定好了,讓盛鈞行入翰林,不過是虛晃一招。
任和郎抿着嘴不再說話,陳朝繼續道:
“除了盛鈞行外,我要你進中書。任中書舍人。”
中書舍人,天子近臣,如今明豐帝尚且年幼。雖說是中書舍人,但随侍左右還得擔任教導明豐帝的職責。眼下雖然艱難點,但明豐帝再大些,他便可以扶搖直上。任和郎蹙眉:“此事不妥。”
他和陳朝的關系衆臣皆知,且不提他資曆尚淺,他父親才升遷至吏部尚書,如今他又調任中書,朝中衆臣怎不會背後議論他們。
陳朝翻閱過任和郎春闱和殿試的卷子,他對為官之道為民之政頗有自己的見解,他挺欣賞任和郎的,但他身上的剛直和迂腐和任老太爺有八成相似。有文人傲骨可以,但不可過于愚昧。
“昨日我從廣陽侯府出來,回府之際,我安插在太尉府的人給我遞了消息。吏部之亂後太尉第三子酒後關起門揚言要斷了我和任府的姻親關系。酒後第二日,太尉府名下的錢莊調動了一大筆黃金。幾日前,我的王妃就在别宮莊子上遇了刺客。”
“什麼?”
任和郎驟然起身,起的太急,椅子都被他踢倒。椅子正好摔在魏棕身側,魏棕歎口氣伸手将椅子扶正。
“莫驚慌,你方才不也見到嘉兒了嗎?她無事!”
任和郎眼睛一瞪,怒視魏棕:“你知道。你為何不同我說。”
面對任和郎的怒意,魏棕也無奈:“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啊。本來想說,但嘉兒暈倒了。我想着等她無事後再一起同你說的。”
“嘉兒還暈倒了?”
任和郎的音量都拔高了,魏棕隻能看向陳朝。
“無甚大問題,太醫說她受了驚。需得好好養些時日。”
任和郎今日來,隻是因為任老太爺讓他走一遭,沒想到得到了這許多的意外消息。同時他也反應過來,陳朝同他說了許多他本不該知道的事,比如陳朝居然在太尉府放了探子。他這是對自己全盤托出,徹底将他劃入自己的陣營。
在陳朝娶了任蘭嘉時,任和郎就明白。隻要沒有大的變故,他們任府的未來幾代都要和攝政王府綁在一條船上了。
魏棕也驚訝太尉府一事,三公中太尉身份最尊貴,畢竟曾是先帝親舅,如今明豐帝的舅公。雖然如今隻有一個虛職,但手中權勢依舊很大,衆世家都以他為首,也都看他的臉色。但以魏棕對他的了解,隻是一個吏部,他還不至于亂了手腳失了分寸敢要一個皇家郡主的性命。
“此事是否有詐。許是有人想要挑撥。”
任和郎驚詫過後也逐漸冷靜下來。坐下看向對面的人。
陳朝勾唇,極為冷漠冷哼了一聲。
“有詐又如何。終歸是這些年對他們太客氣了。”
自從成了攝政王,陳朝鮮少顯露情緒,如今他盛怒之下,徐弘仿佛見到了當年同他一起策馬奔襲在大漠的鮮衣少年。
魏棕咋舌,昨夜的混亂果然是一怒為紅顔。魏棕問:“需要我做何事?”
陳朝未言,隻是将視線放在任和郎身上。任和郎臉色也不佳,許久,他颔首:“我去中書。”
“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