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我回來了!”慕琛牽着瀾意的手,來到一座村莊的農戶家門前。
黃色泥牆蓋的院子,建了個兩層的小房子,另一間小房子裡冒出袅袅炊煙。院内種着四季常青的柳樹,時不時傳來雞叫聲,一中年婦女本在和自己的丈夫吵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連手中的棒槌都掉了下來。
慕琛另一隻手再拍着院門,擔心裡面的人沒聽到自己的聲音,揚聲道:“爹、娘,宥兒回來了!”
許久未得到回應,慕琛嘴角逐漸凝固,喃喃自語道:“不對呀,這個時候正是用晚飯的時候,爹娘不可能不在家裡啊?”
“許是事忙,沒有聽清楚吧。”瀾意指了指屋檐上的炊煙,“你看,他們正在做晚飯呢。”
慕琛重新笑了起來,“你說得對!”
他剛準備再次喊“爹娘”時,院門就打開了。
一位着素衣的農婦站在他們面前,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嘴唇翕動,遲遲說不上話來。
她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随意盤了起來,用一塊帶有補丁的布包裹住,腰間的圍兜還未曾脫下,手上還有擇完菜留下的菜葉子。
回過神後,她連忙将手背在身後,悄悄把手上的菜葉子抹掉,飛快地看了一眼瀾意,再緊緊盯着慕琛看。
他一身朱色繡山水畫的綢緞直裰,赤金色腰帶上佩戴了許多條玉佩,就連頭發也梳得一絲不苟,再也沒用過黑布束發。
這樣的他,讓祁母陌生許多,她顫抖着唇角,終于開口叫他,“祁……六殿下。”
慕琛眼底微微發冷,對那人的恨意又多了一層。
“娘,小宣出嫁那日,我曾跟你們說過,我永遠是你們的祁宥,不是大榮的六皇子。”慕琛神色恢複如常,溫聲道。
祁母點頭,“你說過許多次,娘也記在了心裡,但……娘害怕啊!”
“害怕什麼?”慕琛不解問,“養育之恩大于天,生而不養,談何恩情?他有那麼多兒子,最寵愛、最寄予厚望的兒子從來都不是我,我隻不過是流着跟他一樣的血罷了。”
祁母嗫嚅着,“但……”
慕琛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抿着唇說道:“娘,您看看我今日帶誰來了?”
瀾意這才直視祁母,團團笑着跟祁母打招呼,“伯母好,我姓李,閨名瀾意。”
祁母帶着笑仔細端詳瀾意,誇贊道:“跟你曾經說過的如出一轍。”
瀾意擡眼望向慕琛,嗔怪一聲:“你跟伯母提起過我?”
慕琛颔首,“日思夜想的人,是一定會告訴父母的。”
“油嘴滑舌。”瀾意低語兩句。
慕琛彎下腰來,刻意從下至上仰視瀾意,道:“嗯?瀾意,你在說什麼呢?”
瀾意将他拍走,别扭道:“你娘在面前你還如此不害臊,以後那還了得。”
“這有什麼的,聖旨已下,你如今想反悔可不成了。”慕琛頗有一種得逞的狂妄。
瀾意撇撇嘴,不想搭理他。
少男少女之間的小打小鬧,落入祁母眼裡,就是打情罵俏的表現。瀾意臉色沒有紅潤起來,她反倒是不好意思了,遂催促道:“快點進屋吧,一直站在外面像什麼樣。”
說罷,她就轉過身去,急急忙忙向裡屋走去。
不一會兒,祁父從裡屋走了出來,明顯是收拾了一下自己。
他一看到瀾意,直接忽略了瀾意身邊的慕琛,慈愛地說:“李姑娘,你怎麼就看上我家的這個混小子了?”
慕琛心中一緊,生怕祁父說出自己幼時的囧事,忙向祁父使眼色。
祁父哪裡會在意他的眼色?
“孩子,若你嫁的是祁宥這個人,那我就要跟你說他曾經的糗事了。”祁父歎一口氣,故作惋惜,“可誰讓他現在是皇子啊,以後想和離都難呢!”
“爹!”慕琛幽怨地瞪着祁父。
祁父捋了捋胡子,“好,我不說。”
他将手背在身後,大步流星地走了,說:“誰小時候還沒有糗事啊,不就是尿床嗎,有什麼不好意思說出口的?爹小時候也尿床呢,現在還不是和你娘和和美美的。切,多大點事兒。”
慕琛臉色一紅。
瀾意瞪大了眼睛,看着慕琛在原地愣住,便走到他面前,眨巴眨巴眼睛,含笑問:“你小時候真的尿床啊?”
慕琛低下頭來,想開口狡辯,但他又不想欺騙瀾意,隻好勉為其難點一個頭。
瀾意掩袖輕笑。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瀾意笑夠了,接着說道:“我倒覺得你小時候的事挺有趣的,有機會的話,慢慢同我說起呗?”
她前世與慕琛談過不少次心,但都是比較壓抑的話題,每次都要靠慕琛寬慰她,她才能纾解自己憂郁的心。
像慕琛這樣開朗的人,童年的生活一定很有滋味吧?
“你真的想聽嗎?”慕琛不太相信,以為瀾意是在哄他,說話聲音都弱了些。
“真的呀!”瀾意果斷回答,将他的手握得更緊了,道:“我幼時的生活可無趣了,每天睜眼閉眼就是四四方方的宅院,唯一可以遊玩的地方,就是府上的花園。如果祖母再拘着我,不讓我出門的話,我可要憋壞了。”
見慕琛在凝神思考,瀾意接着道:“每年,我最期待的日子便是母親回淮安府省親,這樣我就有機會乘船去淮安,看一看海上的風景。我在外祖父家裡也悶不住,時常偷溜出去玩,不然怎麼會在河邊救下你?”
慕琛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發紅,臉也燙了起來。
“那我以後慢慢說給你聽,你可不要嫌我煩。”慕琛道。
“這是自然。”瀾意爽快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