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統領點頭,年輕的臉上有着明亮的期待:“青城大營那邊火光已漸漸熄滅,火炮聲也停止了。長帝姬您叮囑過七殿下不要戀戰,想來他應該是快回來了。”
然後,又由衷敬佩道:“長帝姬,您真是太厲害了!這可是自從虞婁圍城以來,我們打的第一個勝仗!真是太提氣了!”
與小宋統領的樂觀不同,純懿仍有些坐立不安。雖然七哥手裡有她憑着記憶畫下來的虞婁布軍圖,今晚延陵宗隐也無法親自去救援青城的虞婁軍隊,可見不到平安回來的七哥,她心裡總有些不踏實。
純懿踱步,兩道細細的眉頭皺在一起,再次吩咐:“小宋統領,你派個人去青城一趟,務必把七哥哥喊回來。”
“不必了,他已經回來了。”一道冰冷的聲音忽然出現,與此同時,屋門被人大力踹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飛揚的塵土和木屑中,個高肩寬,一個人便牢牢堵住了塌掉半面的門扇。
他跨過七倒八歪的門軸門闆,大步行來。伴着沉穩有力的踏踏腳步聲,他身上鐵甲相互碰撞,發出有節奏的“嘩啦嘩啦”清脆聲響,漸漸逼近純懿,氣勢迫人。
純懿呆在原地。她看着挾着滿身怒氣和血腥朝她大步而來的男人,雙唇戰栗着,大腦一片空白,隻無意識地喃喃着:“你……你怎麼……”
“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或者我怎麼能下床?”
延陵宗隐腳步不停,單手扼上純懿細弱的脖頸,将她狠狠推擲到身後金椅上。純懿的後腦重重撞在椅背處,捏着她脖子的大掌将她的頭固定在那裡一動不能動,身前延陵宗隐高大的身軀便緊接着欺壓而下,單腿屈起從她身上越過,滿是血污的靴子大力踩在金椅之上,将她整個人圈在金椅與他的身體之間。
“純懿長帝姬,”他一字一頓地,“老子真是小看了你。”
純懿完全沒想到,被她放倒的延陵宗隐今晚竟還能起身。他不僅一如既往的生龍活虎,看他周身情況,甚至很有可能還親自去馳援了青城那邊的虞婁軍隊。
純懿再一次認識到了他是多麼強悍,又多麼可怕。
早在今晚前往虞婁大營之時,她就已抱了必死的決心,現在技不如人,她也無話可說。純懿無奈歎息,再擡起眼時,已經沒有了驚惶畏懼,隻剩下死寂的平靜:
“我七哥哥怎麼樣了?”
“深夜偷襲我虞婁大營就罷了,若是他得手了就跑,也算做的幹淨。他竟盤桓不走,還敢在陣前羞辱謾罵我們虞婁勇士。”延陵宗隐舌尖頂上腮幫,暗自磨牙,“我已砍了他一隻手,将他抓入虞婁軍營中。”
純懿沒想到她千叮咛萬囑咐,徐仲竟然一點兒都沒聽進耳朵裡,幾乎要怄出一口血來。眼下七哥已經陷入敵營,想來自己也就活到今晚了,純懿也沒了什麼顧忌,厲聲道:“你如何敢身披戰甲、率領重兵闖入我大慶汴京,闖入我長帝姬府!”
“大慶?”延陵宗隐嗤笑,笑意卻一點未達眼底,“馬上就沒有大慶了。”
聽明白了他話中深意,純懿大驚:“你敢!你有氣,沖着我來,緣何要發洩在無辜的大慶百姓身上!更何況,不管你們虞婁真是意圖是什麼,名義上你們是來和談的!我們大慶誠心相待,你沒有理由滅亡大慶!你們就不怕天下反抗、青史罵名嗎?!”
“天下反抗、青史罵名?”延陵宗隐扯了唇角,滿臉譏諷,“有反抗,鎮壓了就好了。至于什麼罵名……”
“人活一世,我死之後,是罵是贊,與我何幹?”
純懿張口結舌,延陵宗隐忽然擡起手背,撫上她臉頰。他铠甲冰涼,手上卻溫度灼人,還帶着血腥的黏膩順着她臉側緩緩遊走,宛如一條正在吐信子的毒蛇。
他垂下頭,雙唇幾乎要碰到純懿顫抖的唇瓣,聲音低啞迷人,聽在純懿耳中,卻讓她渾身戰栗不停。
“何況,誰說沒有理由了?”
他右手滑過純懿的耳側、下颌、脖頸、肩膀,順着她的手臂慢慢下移,摸到自己腰間。再擡手時,他手上已然舉着那把純懿使盡全力都沒能舉起的大刀。
然後,當着純懿的面,在幾乎與她緊貼着的距離,将那把大刀狠狠戳入了自己胸口。
鮮血噴濺而出,灑在他的身上,也落在純懿的臉上。
純懿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傻了,隻感覺面頰上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慢慢流下,癢癢的,灼人的。而延陵宗隐滿不在乎地用手一抹臉頰,頓時,擦上半臉血迹。
他一雙黑眸極亮,閃爍着瘋狂的光彩,唇角卻含着笑,混合着糊了半張臉的猙獰血迹,猶如鬼面羅刹。
“慶國七皇子刺殺虞婁二王子,我們不過是以血還血罷了。”
“帝姬,你的大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