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直過了中午,又到了下午,小院裡都是一片平靜,别說來送嫁衣了,連個來敲門的人都沒有。眼看着太陽将落,黃昏将至,就連純懿都有些着急了起來,餘晚風才卡着最後的時間點,派人将裝嫁衣的匣子送到了純懿面前。
裴明心急得不行,一邊趕快去打開匣子,一邊對着送嫁衣的人不住抱怨:“怎麼現在才來?馬上吉時就到了,這可真是隻給我們帝姬留一個穿衣的時間,就連不合身調整一下的時間都沒給留……咦?這是什麼東西?”
裴明心兩根手指捏着兩邊,從匣子裡拎了一件藍色的衣裙出來,滿臉驚詫:“這怎麼是藍的?”
純懿循聲走到裴明心身邊,與她一起去看那條藍色的衣裙,也很是詫異:“這是……餘晚風送來的?”
平心而論,這套衣裙其實很好看。它衣襟和袖口處都繡着精緻細密的花紋,俱是一些吉祥,花樣中間還間雜着璀璨的金線和銀線,在暗淡的光線下也熠熠生輝。這般構圖和繡工,就是對于大慶繡娘來說,也已經算上品了,何況還是虞婁繡娘織繡的,更是耗費心血人工。
更讓人驚豔的是,在衣裙下擺,寬闊裙面的裙角處,竟然墜了滿滿的各色寶石。寶石以與衣裙相配的各色藍色、白色、銀色為主,深淺不一,漸次變化,再點綴上一些色澤鮮豔的金色紋樣,精緻華麗,富貴逼人,顯然是用了心的。
隻除了……
純懿的視線定定看着面前這件奢華的衣裙,輕聲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是一件虞婁婚服。”
送嫁衣來的人恭敬福身,對着純懿道:“貴人說的不錯,虞婁婚服為藍色,這件嫁衣用了十八幅裙面,又在其上穿金銀繡線,綴大小寶石六百餘顆,新郎官可是用心了。貴人好福氣。”
聽說這衣裙這麼複雜貴重,裴明心立刻就美滋滋起來。在她心裡,自家帝姬世上最好,自然一應物件都得用最好的,這下,她連之前對餘晚風的怨念都一掃而空,異常欣喜,直接拿着嫁衣就往純懿身上比劃:
“尺寸也正正好,看來在帝姬身邊那麼長時間,也沒白待。太好了,這下也不用修改了,直接就能上身了,帝姬,您快去試試啊。”
純懿被裴明心推着朝裡屋走,心裡對于餘晚飛突然換了虞婁婚服仍有些不解,可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她隻能半順從半被迫地換上了這套華美異常的虞婁婚服。
衣服一上身,尺寸果然正正合适,就像是用尺子精心丈量過似的,每一寸收緊和每一處放松都恰到好處,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和纖細袅娜的身形。
在裴明心的贊不絕口中,純懿心裡的疑惑更甚:就連量體定做,都不一定能做到尺寸這般精确,餘晚風可是從來沒有請人來為她量身的,他是怎麼做出的如此合身的嫁衣?
藍色嫁衣自然是配不上紅色蓋頭的。送嫁衣來的人似乎早有準備,又從身後捧出一個盒子來,一打開,裡面珠翠光華奪目,是一套足以與嫁衣相配的精緻頭面。
純懿被強按在凳子上,裴明心手腳麻利,立刻就将钗環都往純懿發上插,一邊裝飾一邊阻止純懿的動作:“帝姬别動,吉時馬上就要到了,咱們得抓緊了趕快裝扮好。”
純懿看着鏡子裡從素淡飛快變為華麗的自己,忽然生出一種被趕鴨子上架的荒謬感,隻覺得有哪裡不對。可還沒等她想清楚,外面已傳來拍門聲音,送嫁衣來的人扭頭看一眼,滿臉喜氣地作揖:“新郎官到了!小人這就先退下了,祝貴人新婚大喜,福締良緣。”
他最後幾句話說的僵硬,卻又一字一頓認認真真,像是提前背好了吉祥話,就等着現在這般的場合來用了。
純懿覺得這兩句莫名耳熟,還想多問他兩句,裴明心已經将一副垂着細密金鍊和寶石的罩面挂在她發間,立刻遮擋了純懿的視線。罩面外面再搭上一層薄紗,别說觀察旁人的細微神情了,就連湊到純懿面前的一張臉,純懿都辨認不出這是誰。
那人開口說了話,純懿才知道這是裴明心。她非常歡快地誇贊純懿:“帝姬,您真是太美了。不行,我要提前去跟餘晚風那小子說好,他就是個名義上的,可不能見了您這般美麗,生出些什麼别的心思來。”
裴明心的腳步跑遠了,屋内隻剩下純懿一人。她摸索着桌沿站起身來,試探地朝外走了一步,裙擺沉重的寶石就将她拽的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電光火石之間,一隻有力的臂膀環上純懿腰間,阻止了她将臉砸到地上的慘劇。待扶着純懿站穩,那手臂立刻便縮了回去,眼前一個湊得極近的朦胧身影很是有禮地後退一步,與她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垂手而立。
純懿試探着開口:“晚風?”
沉默。許久之後,屬于男子的低沉聲音響起,簡單又極輕:“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