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動作卻比想象中輕松。似乎是感受到了手腕上傳來的熟悉的滑膩感覺,那隻緊攥着餘晚飛衣領的大手猛然一個翻轉,棄餘晚飛于不顧,而是死死握住純懿的手腕。
一隻黝黑的眼睛從縫隙那邊望來,與純懿的眸子正正對上。看到純懿久違的驚慌的臉,那眼睛忽然一彎,看起來是個笑模樣,可黑沉的眸中卻依舊沒有一點笑意,甚至還更加冰冷了幾分。
延陵宗隐一字一頓,緩慢卻有力地道:“純、懿、帝、姬。”
純懿一驚,曾經的噩夢頓時席卷而來。她拼命試圖掙脫延陵宗隐的大掌,餘晚飛和永嘉都在旁邊幫忙掰扯,可他的手卻仿佛是石頭做的一般,掐着純懿的手腕,巍然不動。
純懿咬了牙。她的眸子中透出些淺淺的紅色,忽然用自己的手腕牽着延陵宗隐的胳膊,朝着旁邊的荊棘上狠狠撞去。
荊棘鋒利,剛剛餘晚飛隻是摩擦了幾下就滿身傷痕,何況純懿這般故意使力往上撞。沒撞兩下,她的手就被荊棘劃出幾道極深的口子,鮮血開始還是一顆一顆緩慢滲出,到了後來撞得多了,新傷疊着舊傷,鮮紅的血液就開始汩汩而出,順着手腕流下,滴落在潮濕的土地上。
純懿隻是用被延陵宗隐拽着的手腕發狠撞了幾下,就受傷如此嚴重,更别提整條胳膊和半個身子都陷在荊棘叢中的延陵宗隐了。他的傷口比純懿的還要可怕,密密麻麻遍布整條胳膊,連衣服都破成了一條一條的,被湧出的鮮血黏在傷口上,一層未幹又再泡上一層,看着實在是可怕地緊。
延陵宗隐的眉頭緊皺着,臉上卻沒有一點兒疼痛的神情,反而透着些隐約的不忍。
他看着純懿白皙手腕處翻起的傷口,順着純懿的動作扭轉胳膊,讓自己的手臂先于純懿的撞上荊棘,将自己的身體墊隔在純懿與尖刺之間。
可看着純懿流血不止也依舊繼續發狠去撞,沒有一點兒想要停下來的意思,似乎是鐵了心要與他比較一下,看看是誰先血盡而亡的樣子,延陵宗隐不由恨得磨牙。
這個女人,這個看着孱弱溫柔的女人,實際上卻比誰都狠。
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傳來一聲劍嘯,破開他的部曲,直沖着他的後背而來。
隻瞬間的遲疑,延陵宗隐放開了純懿的手。他猛然使力,抽回了自己的胳膊,流血不止的右手握緊大刀,回身迎上襲來的劍芒。
純懿一得了自由,立刻便後退幾步,離那道可怕的縫隙遠遠的。對面傳來了打鬥的聲音,純懿知道,是陸雙昂襲擊了延陵宗隐,這才解救了她。
她不顧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臂,拉着永嘉和餘晚飛:“走!快走!”
四人一路奔跑,再不敢停留,不知跑了多久,終于出了迷陣。純懿點燃了陸雙昂給她的煙筒,告訴陸雙昂他們已經成功離開,沒一會兒,陸雙昂就出現在他們面前。
經過一翻激戰,陸雙昂的臉上也添了幾道傷口,持劍的右手猶在微微顫抖,滿眼都是被深深壓抑的擔憂。一見到純懿,他就緊走幾步趕上前來,去看純懿的手腕:“傷口怎麼樣?”
說着,語氣就不由嚴厲起來:“不是讓我放心嗎?做什麼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剛剛等待時,永嘉已經幫純懿包紮了傷口。純懿自己心虛,知道陸雙昂一定會心疼生氣,也不反駁,隻軟軟地拖長了語調:“可是那法子有用啊。”
見陸雙昂氣得又瞪了眼睛,純懿急忙給他順氣:“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真的。”
對着純懿,陸雙昂總是發不出火的。他眉眼低垂,手指輕柔拂過純懿晚上棉布:“疼嗎?”
純懿急忙搖頭。她對着陸雙昂笑,雙眼彎彎:“不疼的。”
然後又邀功一般補充:“你放心,我可用力了,他一定比我疼多了。”
陸雙昂就瞪她。瞪了一會兒,還是洩了氣:“他們被困在陣裡,可遲早也能出來。我們快走吧。”
幾人簡單修整一下,便急匆匆繼續前行。而在他們身後,一顆小小的珠子落在泥土中,閃着瑩潤的光。
沒過多久,一隻大手從土裡撚起了這顆珠子。
延陵宗隐黑眸眯起,迎着光看着手中珠子,短促地笑了一聲。
他随手将珠子一抛,沉聲道:“走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