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遇刺一事的調查遠比想象中要進行緩慢。不知道是的确因為難以定罪,還是他們想要定罪的人難以定罪,總而言之,這件案子似乎變成了一件懸案,一日找不到兇手,延陵宗隐就一日被卸職羁押着。
而在這件事情上,身為最大嫌疑人的延陵宗隐保持了詭異的沉默。他既不承認是自己殺了太子,可也不肯說出當日他為何出現在那裡、又發生了什麼來為自己辯白,若不是知道沒有可能,唐括國相簡直都要以為延陵宗隐是在幫别人頂罪了。
最後,賢甯很是有些幸災樂禍地:“我看那延陵宗隐樹敵不少。他們要是加把勁兒,說不定能幫咱們将延陵宗隐拉下馬來,虞婁沒了他,我們也能輕松不少。”
“不會的,”純懿很認真地搖頭,非常肯定地道,“他們不是延陵宗隐的對手。延陵宗隐甘願賦閑在家,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我們不能因為他暫時退出朝堂而忽視他,一定要多加小心。”
賢甯已經手握兵權,可在純懿面前,她仿佛還是那個舊日的小帝姬,很聽純懿的話。她急忙點頭應下,然後挽住純懿的胳膊,親昵道:“今天天氣這麼好,咱們的計劃也很順利,就不要回去再忙那些煩心事了吧?有段日子沒見永嘉了,純懿姐姐,咱們去找她吧。”
“不了,”純懿搖頭,“今日好不容易能歇一歇,我回去陪陪昂哥哥。你去吧。”
提到陸雙昂,純懿整個人都軟和下來,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的情意。
想到依然沒有醒來的陸雙昂,賢甯不由也失落下來。她輕歎了口氣,很快又重新挂上一個笑容:“那我也不去了,我陪你一起回去。”
陸雙昂一直被照料的很好,純懿沒有時間時,都是賢甯在幫忙。兩人都是熟手,幹起活來自然麻利,一會兒就将需要做的事情都一一做完,然後就一人坐于床邊,一人坐在桌側,輕聲說話。
“你回來時,吃了不少苦吧?”純懿一邊幫陸雙昂扇着風,一邊望向賢甯。
“倒是還好。”再提到當年那段血和淚一起咽下的日子,賢甯已經可以很平淡的聳肩,隻是還是有遺憾的:“可……我沒能将恺之帶回來。我隻能将他葬在了胙城外,我們重逢的地方。我……”
“沒關系,恺之已經死了,活着的人更重要。”純懿打斷了賢甯的話。她低頭看向雙眸緊閉的陸雙昂,笑道:“那個時候,我隻想盡力讓你離開,哪怕是死在回家的路上,也比死在去上京的路上強。那個時候我就想,我也不奢求你可以重新恢複帝姬身份,更不要求你承擔帝姬的責任,隻要你可以活下來,就夠了。”
純懿微笑,語氣很輕:“已經死了太多人了,能多活下來一個,也是好的。”
賢甯一怔,視線不由也看向一直刻意回避着的陸雙昂,忽然也露出一個微笑來:“純懿姐姐果然與将軍心有靈犀。”
“當時我什麼都不會,逃出來還迷了路,走了沒多久,延陵宗隐的人就追了上來,是将軍及時趕到,掩護我逃脫了追捕。”賢甯目光悠遠,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年輕男人如同話本子裡的英雄一般從天而降,将懵懂恐懼的她護在身後,“他聽我說完了來龍去脈,就跟我說,他送我去南方避難,讓我不要再摻和進這些事情裡,做個普通人,把一切都交給他。”
純懿從來不知道,陸雙昂竟然曾經追着北狩隊伍一路北上。那個時候他身受重傷,她用自己做餌,才騙過延陵宗隐将他送走,卻沒想到,他竟然還追了回來。
那麼重的傷,他是如何能強撐着趕了那麼遠的路的?
他甚至一句都沒有對她提過……
純懿隐含淚光,缱绻描畫着陸雙昂的眉眼,耳邊是賢甯含着輕笑的聲音:“我說不,我不要做個普通人,我要跟着将軍一起練武,我也要做大将軍,以後與他一起攻入虞婁,踏平上京,将你們都接回來。”
純懿不由抿唇笑了。她轉向賢甯:“那他當時一定很無奈……”
純懿接下來的話卻戛然而止。賢甯視線仍舊定在陸雙昂身上,似乎正在出神,并沒有看她。而她看着賢甯望着陸雙昂的眼神,裡面深藏着的極其深厚複雜的感情,讓她心裡一顫,沉默一會兒之後,垂下了眼眸。
日子如流水一般滑過,在純懿和賢甯的聯手操練下,陸家軍本就昂揚的面貌又有了極大的提升,而有了純懿從各處網羅而來的許多身懷絕技的新兵員的補充,也讓這隻軍隊呈現出了新的活力。
陸家軍成為名副其實的南慶第一悍軍,也成為徐結手中最忠誠可靠的一支力量。
兵力上去了,純懿腦子就又活泛了起來,開始打軍械和軍糧的主意。
孟曹勳留給純懿的那本冊子發揮了巨大的作用。景康二年他不在汴京,就是跑到礦井裡研究各種礦石去了,純懿便按着孟曹勳記錄下來的信息,派了人沿着他的路線一路找過去,果然發現了一座新礦井。
據有經驗的老礦工說,看起來裡面的礦藏量還不小,品質也不錯,若是能開采出來好好利用,不管是鍛造兵器還是農具,都會發揮很大的作用。
純懿一聽這話,也是欣喜不已,立刻就将這個消息告訴了徐結。徐結比純懿更清楚這代表了什麼,激動地在屋子裡不停繞圈,撫掌大笑:“好,真是太好了!純懿,你真是皇兄的福星啊!”
純懿滿臉笑容,遞上幾張圖紙:“這是礦井的地圖和初步查明的礦石分布情況,我的人在那邊已經把一切備好,皇兄派人直接過去與他們交接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