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爺爺聽到這動作頓了下。
“你知道了。”
沈顔點了點頭。
“老朱那口子雖然總是看不慣川子,但其實心裡一直很柔軟,四年前如果不是老朱在雨夜背着川子過來,隻怕他早就去見他奶奶了。”
“老朱?”
沈顔脫口而出這個名字,整個人明顯愣住了。
“是啊,他那口子别看平時總是不近人情,但是那天她哪怕闆着臉,卻還是将川子的醫藥費全付了。”
楊醫生想到當時的情形,還忍不住笑了。
其實他們這些老人,哪怕平時不說也總會默默關心着川子。
“朱嬸的确是個好人。”
說實話沈顔也沒想到四年前竟然會是朱叔和朱嬸,但是又好像的确如此。
朱嬸的顴骨極高,一看就很刻薄,平時闆着臉更是極具威力,巷子裡的人很少不怵她的。
隻是沈顔卻覺得她人很好,就沖她剛來時不僅借碗還幫忙照顧安安。
當初她還以為對方是見他們孤兒寡母不忍,如今想來倒是為了周彥川了。
想到這沈顔忍不住給自己一個巴掌。
是了,她怎麼忘了朱嬸還提過周彥川好幾次呢。
“隻是那時候家家都不好過,誰又能顧得上川子呢,倒不如讓他自己立起來,我們這些人在旁邊在照看着,總不會出大事的。”
楊醫生雖這麼說,可沈顔依然聽到了對方語氣中的自責。
差一點,就這麼差一點,川子就不在了。
楊醫生的手哆嗦了一下,還是被安安突如其來扯胡子的疼痛感給弄清醒了。
“哎呦,安安啊,這可是我的寶貝胡子,可不是玩具啊。”
“彥川真幸運,能遇到你們這麼好的人,對了,我那次聽秦暮雨說四年前彥川受傷,是被她媽媽發現并送到楊醫生你這,還付了醫藥費,隻是好像因此還被她爸爸打了,然後重傷離開了。”
沈顔說到這很是難過。
倒不是裝模作樣,而是這一刻女性的悲哀。
“胡扯,就田小娥那樣還敢救川子,不給他一腳就不錯了。”
“啊,可是彥川也承認了啊,還說如果不是對方發現了他,那麼他可能就死在了巷子裡了。”
楊醫生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如果說四年前,那麼我知道的就隻有這一次,但是也不是田小娥,田小娥那個連錢都不舍得給自己女兒花的人怎麼可能會幫川子。”
“那田家嬸子是什麼樣的人啊?”
沈顔最會順着杆子往上爬,她能感受到對方對她的喜愛,所以直接将她疑惑的地方問了出來。
楊醫生眼中閃過好幾輪情緒,既同情又厭惡,最後怒其不争卻又覺得悲哀。
“其實剛開始秦大壯動手的時候,婦聯和其他人也是幫過的,隻是每當懲罰秦大壯的時候,她又會怨恨他們懲罰太重,幾次之後,也就沒人敢管了,而且,她這個人平常人緣也不好,特别喜歡邀功,很多時候明明不是她做的,她都會模糊兩可得認下功勞,當初她在廠子裡就是這樣得到了如今秦家分的房子的。”
“認别人的功勞,那其他人能同意嗎?”
“不同意又能怎麼樣,田小娥說她又沒承認,隻是沒拒絕罷了。”
楊醫生明顯不想多提這個人。
“不過此人竟然有個好弟弟。”
想到什麼又搖了搖頭。
“但是如果真有其他受傷的事情,我覺得幫忙的也不會是她。”
沈顔的心情很複雜,既有對周彥川身世的心疼,又有對他被欺騙的幸災樂禍。
最後隻是看着天空中的太陽歎了口氣。
她已經出來了一個上午,和楊醫生告别後,她推着嬰兒車往外走。
“打他,打他。”
“臭地主的後代憑什麼能住這麼好的房子,你們就該住在鄉下的牛棚一輩子。”
沈顔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這麼一幕。
幾個青少年對着另一個少年拳打腳踢,那個孩子雙手捂着頭,蜷縮着嬸子。
“你父母都死了,你還回來幹什麼,你怎麼不和他們一起死,要是死了,我們也不會被趕出來。”
“周彥川,你奶奶已經死了,你該讓出這個院子。”
“周彥川,你憑什麼還活着。”
沈顔覺得腦子有點疼,她好似看到曾經也有這麼一個男孩站在那裡面對着所有人的惡意。
“你們在幹什麼,警察馬上就來了,你們也不想讓你們父母去警局撈你們吧。”
那些人本來還有恃無恐,聽到最後這才吓得一哄而散。
沈顔看着地方沒反應的孩子,蹲了下來。
“他們已經走了,你别怕。”
沈顔露出和善的笑意,等到那個孩子慢慢擡起頭來,沈顔才看到了他的臉。
是一張很秀氣的臉,隻是臉上盡是傷。
“謝謝。”
少年十四五歲的樣子,他的眼中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就好似在說:今天天氣真好。
沈顔的心一痛。
這是經曆了什麼,才會如此絕望。
少年忽然想到了什麼,立馬站起了來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去,動作急切,好幾次都差點跌倒。
沈顔擔心的跟了上去,這才發現對方的院子竟然是他們那條街道的第一家,隻是常年門關着。
少年一推開門,裡面就露出了一個兩歲的娃娃。
娃娃跌坐在地上,滿臉哭痕,渾身髒兮兮的,看到少年,眼神呆滞的喊了一個字“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