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傳來一陣敲鑼打鼓聲,管事朝門外望了望,轉頭道:“公子,姑娘,該出去了。”
夜色朦胧,圓月被雲遮住了,點點星光卻熠熠閃爍。酒樓院子内燈火通明,紅燭高照,房梁挂朱緞,又在院子内置景搭了一座簡單的石闆橋,刻名奈何橋,橋頭兩側此時都纏滿了缤紛花枝,數不清的螢火蟲繞橋飛舞,時而閃亮,時而熄滅。
四周桌席之上坐滿了仰慕者,人們等待多時,對眼前即将上演的這幕好戲期待已久。
橋下,喻遙側身看了眼罩着紅蓋頭的阿宋,靜靜走上了橋。
阿宋蓋着蓋頭,看不清眼前,隻能聽到聲音,她聽到話本先生說的旁白之語,又偶能聽見喻遙說的話本台詞。
過了一陣,旁邊的丫鬟在她耳邊輕聲道:“姑娘,到你了。”
她點點頭,雙手輕輕扯起垂地的衣裙,邁開步子踏上闆橋。慢步行走間,裙擺随着微風輕輕起伏,直走到喻遙面前,停下腳步。
她從蓋頭的縫隙間,看到喻遙擡起手,輕輕地掀開她的蓋頭。
阿宋擡眸,與之目光相接。此刻的喻遙光彩煥發,嘴角挂着絲溫和的笑意,那雙漆黑的眼眸間隻有她的身影。手被喻遙牽起的一瞬間,阿宋的心猛烈地跳動了一下,産生酥麻感從心頭一路蔓延至腦海間。不免心中奇怪,以前她在畫像裡看到過很多次喻遙這般模樣,也會很開心很興奮很激動,但是,和今天的這種感覺,卻好像有點不一樣。
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阿宋正愣神,看到喻遙朝她眨了眨眼,她方才意識到輪到她說台詞了。剛欲開口,就感知到自己身側有一股陌生的靈息迅速地流轉而過。
她身型一僵,看見喻遙臉色瞬間變得嚴肅,立即意識到這并非錯覺。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們的腳底就劇烈地震顫了起來,阿宋喻遙臉色大變,周圍原本正沉浸好戲的觀衆們亦爆發出慌亂的尖叫聲,從座位上站起,四處逃竄。有個身材矮小的姑娘被騷亂的人群一撞摔在了地上,站都站不起來。阿宋一把扯下紅蓋頭,和喻遙一起飛身下橋,将那姑娘從地上扶起。那姑娘剛摔在地上時,手臂上已被人踩了一腳,如今白皙的手臂上已經形成一塊不小的淤青,這會也來不及在意了,朝阿宋着急道了聲:“多謝你了姑娘。”随後便也随人群朝門外跑去。
情況瞬間生變,喻遙想要施法讓地面停止晃動,卻感覺到自己的靈息好似被人限制了一般,竟然使不出來。
突然,身側阿宋大喊道:“阿遙你看!”
喻遙猛地擡頭,遠處天空之上層疊的黑雲如同潑墨般迅疾吞噬襲來,與此同時,魂氣算盤從阿宋頸間脫出,算盤盡數脫落,一顆一顆繞圈飛舞在喻遙阿宋身邊,閉合形成一個金色的保護罩。
那黑焰穿過金罩,刹那之間,人群的喧鬧聲消失了,喻遙和阿宋試探性睜開眼,驚詫發現他們的四周竟如同被籠罩般陷入完全的黑暗空間,空間之内隻餘他二人,此時身上散發着淡淡的柔光暈。
阿宋站起來遲疑道:“他們人呢?都被抓走了嗎?”
喻遙道:“不,被抓走的是我們。”
阿宋:“!!!”
喻遙感受到自己的靈息有所恢複,他朝周圍走了幾步,摸不到盡頭,腳下也如履平地,那座橋仿佛憑空消失了。他喃喃道:“我們中了結界術。”
阿宋恍然大悟道:“這是結界術産生的獨立空間?”
喻遙凝神并指,施出一道法術,法術飛竄出去就再也無了回音。喻遙道:“無邊無際,又探不到術法命門,好強的結界術。”
阿宋道:“就知道那冼先生絕不會那般好心,将東西給我們,原來是請君入甕。”
喻遙握拳手抵在下巴上,道:“他一人族竟能修煉出如此強的靈息。”
阿宋道:“會不會,他其實也是魔者?”
喻遙道:“不會,那日我們在妙聞坊見面之時,我便趁機探查了他的靈息,他絕非魔者,身上也感知不到一絲魔息。”
阿宋朝周圍走了幾步,伸出手嘗試能不能摸到什麼。突然,從她的身後伸出一隻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阿宋下意識以肘回擊,對方卻早有預料,另一手迎上,順勢點了她一處靈穴,阿宋瞬間便覺得全身松軟無力,但神智卻十分清醒,發出唔唔唔唔的掙紮之聲。
喻遙原本背對她站着正在沉思,聽見聲音立即回頭,登時面色大驚。那隻手捂着阿宋的嘴,正在使勁地把她整個人往黑暗中拖,此時人已被吞噬了一半之多。
情急之下,喻遙急忙跑過去抓住那人的胳膊。未料,對面黑暗裡卻突然竄出一條如月光凝練般的白色光帶,瞬息間反卷緊緊纏住他的胳膊。
與此同時,那手松開阿宋,在她背後擊了一掌,狠狠推了出去。
阿宋踉跄幾步站穩慌忙轉頭,看到那光帶一下子将喻遙拉近了黑暗之中。她想也不想一掌攻出,那黑暗中的手從容一轉,迎擊而上。力度勁猛,阿宋微微一晃,似欲摔跌。
那手掌骨節分明,纖細秀美,無意與阿宋糾纏,食指輕輕一點,自指間流出一股靈息,輕輕擊中了阿宋的額頭,霎時間,阿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頭也開始迷糊起來,整個人困倦疲乏到了極緻。
她倒在地上,緩緩阖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