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真在下面,她果然沒猜錯。
秋風蕭瑟吹動山間的枯葉沙沙作響,雅貞悄聲松開缰繩。
隻是她要不要吭聲呢。
往事在腦海中繞了一圈,思前想後,雅貞應了,
“表哥!是你嗎?。”
“我是貞娘!”
“表哥,你現在怎麼樣?”
雅貞眉開眼笑,充滿驚喜的聲音如同晨間初醒的小鳥一般。
她表現的如同方才才發現衛暄。
片刻,底下那人未有回應。直到雅貞再一次開口疑惑地問道:“表哥?表哥……?”
直到周遭再次響起狼嚎。終于,那人似被喚醒,緩緩地開了口,問道:“表妹?”
他的聲音不如往常般清冷沉穩,有些沙啞。
雅貞想他大抵病了。不過想來也正常一夜大雨露宿山林,鐵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是我!”
“表哥,我終于找到你了。”
雅貞語氣溫和言語認真,似是全然忘了那晚竹林發生的事情。
聽到這話,底下那人沉默了幾瞬。整個山林之間唯餘二人微弱的呼吸聲。
“咳——”
雅貞隻聽見坡底下傳來的一陣悶咳聲。
衛暄,病了?
她語露關切問道:“表哥,你病了嗎?你怎麼樣?”
其實方才在她選擇開口前,她就想明白了,若是真遇上狼群她騎着馬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與其這樣,不如再賭一次。
不管怎麼說,衛家的人都在尋他,跟着衛暄指不定更安全。
“我沒事。”底下那人聲音沙啞的回應道。
“表哥,下面怎麼樣?我要下來了,你餓嗎?我帶了糕點。”
雅貞聲音輕快,轉身就開始認真觀察四周,思考可以下去的方式。
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衛暄全身發熱,思維遲緩,但也明白她是真欲下來,勸告道:“我傷了腿,動不了了,你不必下來……去尋木樾木橦。”
說罷,閉上了眼沉思,方才她明明猶豫了,現在為什麼又選擇下來了,是什麼讓她做出了這個選擇。
他一開始便清楚她的小心思,她對他百般引誘,目的為何他并不在意。隻覺得她就如同那院子樹上的鳥雀,叽叽喳喳,有時聽來讓人隻覺吵嚷煩躁,有時也給那院子添了幾分生機。
額頭滾燙,眼皮被燒得睜不開眼。
現在他也辨不清了。
雅貞轉了許久,也沒發現可以輕松下去的法子,隻能小心翼翼地踩着壁上的石頭,抓住細縫中的泥石植株一點一點下去。
一個不小心,踩了空,不幸中的萬幸剩下距離不高。于是,雅貞重重摔到了厚厚一層枯葉中,她想翻身起來時,卻被碎石劃傷了手臂,瞬間鮮血淋漓。
“嘶!”
雅貞吃痛,急忙翻開袖子,隻是月光淡淡并看不清。
淚光浮現,她露出可憐的表情,想找衛暄賣可憐,尋了一圈隻在左側樹旁的山洞中看見了閉着眼的他。
衛暄靜靜地靠在石璧上,如同一具完美的璧人。
她自嘲的笑了笑,還真是抛媚眼給瞎子看。
雅貞一瘸一拐地奔向他那裡,一到便順勢靠進他懷裡。
“表哥,我疼!”
她的聲音柔軟,淩亂的頭發在他胸膛前蹭來蹭去,如同一隻耍賴的幼貓。
衛暄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覺,卻隻能先徐徐睜開眼,強撐着眼皮垂眸看着那烏黑柔軟的發頂,定了定隻道:“表妹,你…先…先過去些。”
掀開眼皮,朦朦胧胧間對上一雙含淚的眼眸。
而聽見他聲音沙啞,雅貞隻覺不對勁,擡頭望去,果然見他又合上了眼,羽睫微微顫動,面上發紅不似尋常。
她無視了他方才的話,擡頭去摸衛暄的額頭,熱的滾燙如同剛燒開的燙水。
他發熱了。發熱可不是什麼小病,連續幾天沒好就可能成了傻子。想到這裡,雅貞猛地醒了醒神,她可不想讓衛暄變成傻子。
他若是傻了,誰來救她脫離苦海。之前的努力就全廢了,不能這樣。
想到這裡她總算從他懷裡起來。
不過,看着他那仍拒人與千裡之外的神情,她就氣不打一處來,但面上仍露出蹙眉擔憂的樣子。
“表哥,你發熱了。”
說罷,她還沒等他反應,就脫下外袍蓋在他身上,把他裹得嚴嚴實實。
“我去給你打些水。”
隻留下這句話,她拿起衛暄身側的水囊便離開了。
那木屐踏着土地的悶聲越來越遠。
衛暄幾乎睜不開眼,隻覺渾身燥熱額頭冒着冷汗,腦中一片混沌沒法再做片刻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