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
“爸——”
……
跪着的人聽他這麼一說,急着表忠心紛紛擡起頭,還沒說什麼就被祁曾秋打斷,“我并不覺得意外,生在富貴的家族裡,有鬥志是好事,祁家現在權力金錢哪一個都不缺,唯獨缺了最重要的人情,這是我身為一家之主做得最差的地方。”
祁曾秋說着雙眸閃爍,似是陷入了回憶,“我的三個孩子,從小我就教育他們感情是祁家人最應當舍去的,但是很早之前我的小兒子死在我跟前的時候,我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麼離譜。”
祁音塵聽到這裡心空了一瞬,這是自他父親去世之後,第一次聽到爺爺說後悔,那個時候他隻注意到自己失去父母的痛苦,沒有考慮過這個老人也失去了自己孩子。
當時他隻是覺得爺爺對于自己父親的離世過于冷淡,将一切責任都推到他父親身上,但是直到他這些日子一步一步走到主事人的位置,才知道肩上的責任有多重。
他可以任性離開南華山,但是爺爺肩負着祁家幾十年的基業,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不僅不能表現出任何對他父親的偏袒,還要堵住當時那麼多在場的人的嘴。
“你們之中一定有不少人不認可我做的決定,覺得阿塵年齡小配不上主事人的位置,但是他比你們所有人做得都要好,祁家産業接連受損,隻有他在想辦法安置那些失業的人,而你們其他人不說出份力,甚至還有在這種事上搗鬼的,之中暗地裡耍手段的我暫且不說,勾結外人害祁家人的行為,若是今後還有第二次,我絕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祁曾秋一雙鷹眼從其中幾個頭埋進手裡趴着的人身上掃過,現在祁家正是用人的時候,不能做得太絕,适當敲打就夠了。
處理了大半天的事,祁曾秋才大病初愈,也覺得有些疲憊了,說完該說的話就把人都遣散了。
下面跪着的人知道能走了,恭敬地對着祁曾秋鞠了一躬,轉頭溜走了,腳底像生了風一樣。
祁曾秋看着這一個二個把他當成洪水猛獸的子孫,心裡說不出來是個什麼滋味。
視線偏移,掃到還沒有走的祁音塵,神色緩和了不少,“接任主事人的流程繁瑣,阿塵也累了吧,下去休息吧。”
“爺爺,”祁音塵頓了一下,還是決定賭一把,“她在哪兒?”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知道她的下落。”祁曾秋頗有些意外地擡頭看向祁音塵。
“進了南華山的鬼哪一個能逃得了您的眼睛。”祁音塵自認這方面他比起祁曾秋差遠了,在察覺到祝影也進山後他第一時間是讓通靈鳥出去查看情況,但是當時正在進行繼任儀式,他就算知道祝影也的下落也抽不開身去救她。
他在南華待得時間太短了,一心隻想着先奪回主事人的位置,還來不及培養自己的人。
出現這個想法的第一時間,他就想到了,既然連他這個剛上位的人都想到要安插自己的人,祁曾秋肯定早就這樣做了,祝影也上山之後,祁曾秋一定會想辦法控制住她。
祁音塵想過可以不打草驚蛇慢慢找到祝影也,但是他不敢賭那其中的萬一,不如直接和祁曾秋攤牌,“她和别的鬼不一樣,她沒有害過人。”
祁曾秋神情突然變得異常嚴肅,“你爸爸當年也是這麼跟我說的,可是結果呢?”
結果就是祁音塵失去了父母,祁曾秋失去了一個兒子。
“她和我約定過了,她隻要害了人,我就會對她用誅鬼陣。”祁音塵知道自己不管怎麼為祝影也辯駁都是徒勞。
捉鬼師從小和鬼打交道,見過的鬼都是沒有信任可言的,能夠變成鬼的本來就是一群窮兇極惡之徒,活着的時候尚且忽略道德和法律,變成鬼了更是肆無忌憚。
人尚且不會踐諾,何況鬼呢?
至少他内心的天平已經開始傾斜了,祝影也如果真的害了人,他未必能下得了那個手。
祁曾秋看着這個被吳家人逼得連續幾晚都沒時間睡覺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的孫子,此刻卻因為一個女人愁容不展,讓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兒子,當初是他把祁安逼得太緊了,才會釀成那樣一個結局。
他們還都太年輕了,才會把感情看得那麼重,他越是從中阻礙,越會把他們的感情黏得越緊,人這一輩子吃那麼一次教訓就夠了。
這世上哪會有長長久久的感情,總有一天他這個孫兒會明白這個道理的,現在隻是還沒到時間罷了,“你現在是主事人了,我是做不了你的主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辦吧。”
“爺爺您不反對了?”祁音塵眼睛一亮,似乎不敢相信他這個爺爺有讓步的那天。
祁曾秋聽着開始改口叫“您”的祁音塵,氣得想給他一拐杖,明知故問,他如果反對,這小子怕是要為了一隻女鬼和他翻臉,“你爸爸的死,有他自己的責任,他對你母親不好,如果有一天你厭煩了那個女人,不要學你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