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為舟從睡夢中驚醒、夢境黑漆漆一片。
……或許是有什麼令人不安的事情要發生了,他想。
他從自己的房間鑽出來,漫步在列車走廊之中。木為舟穿一件白襯衣打底,外頭是沙色長風衣,手腕纏一根雪山紋樣的長發帶、邊緣輕飄飄墜出風衣袖口,顯出一點深色。他并不冷,目光在觸及列車車窗外絢麗的銀河時下意識裹緊身上單薄的衣衫。
過去兩百年的記憶如流沙一般從手心滑落,不記得自己為什麼總是下意識覺得天寒地凍,自然也不記得手腕上發帶的來曆。
“睡不着嗎?”阿基維利站在車窗前,出聲詢問。
木為舟應聲看去。
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又覺得解釋緣由太過麻煩,因此隻點頭說是。
哪怕不考慮星神的身份,阿基維利和列車上其他無名客相比也極為不同。
灰色短發常常掩在彎曲的帽沿下,若是刻意低下頭走路,便隻會露出半張平凡的面容,其他人則因此找尋不到那雙璀璨、平和的金色眼睛究竟注視着怎樣的景象。他常常穿一件白色底衫,随意在暗灰色風衣挂了幾件金色、紅色的飾品便套在身上——木為舟總覺得,那些挂件是經過列車上其他無名客強烈推薦才勉強出現在阿基維利身上的。
總之,木為舟是這麼想的:阿基維利的整體色彩和剛剛走過星球的垃圾桶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同的是,無名客們尊重又親近的阿基維利總是平和又穩重。他不乏探索進取的激情,時不時也會說些無厘頭的話,但更多時候,他會平靜地站在星穹列車車窗前,遙望着璀璨的銀河,目光深遠、仿佛在細數浩瀚星河究竟有幾顆星星。無名客向他打招呼,他便輕松愉悅地回答,就算是找他喝酒,他也會爽快地答應,一提起向下一顆星球前進,他就像有燃不盡的激情、發不完的光亮。
把垃圾桶的顔色塗到銀河中最璀璨的星星上,就能得到阿基維利。
木為舟總是很親近這樣的人,隻是自己還沒意識到。
“星穹列車行駛多少年了?”木為舟問。
“其實我也不記得了。”阿基維利很實在。
“是因為一直都在行駛着吧,究竟行駛了多少年也就不重要了。”
“單純沒記過,你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嗎?”
“很明顯嗎?”
“我好歹也算個星神……好吧,挺明顯的,這個時候的人們本該睡得最熟,你還醒着、總不可能是精力過剩。”
“萬一我确實精力過剩呢?”
“你不是回來倒頭就睡了嗎?”
“……你居然記得啊。”
阿基維利走了兩步,從堆在走廊角落的紙箱裡翻出一台老舊留聲機。他盤腿坐下,一邊擺弄手中的留聲機,一邊回答木為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