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丹楓不慌不忙,語氣不急不緩,他蒼青色的眼睛直視着你,仿佛已經看透了你内心的進退兩難,“此人也是持明族,受族規約束,雖淳樸善良,但心智不堅,易受蠱惑。”
“那你可知,他受藥王秘傳蠱惑,意圖為人求得長生之事?”
“知曉如何,不知曉又如何?我受龍師桎梏,丹鼎司内部派系相傾已久,而我這一派呈現頹勢,龍師将手伸得太長,偏又對某些人不聞不問。敢問江姑娘,為之奈何?”
你冷哼一聲,對他在這件事上打太極很不高興。他分明就是在說“我知道,但我也沒辦法,你有什麼辦法嗎”,卻對玉遂明的事情隻字不提——
這恐怕就是他告訴你信息的交換了,你幫他收拾丹鼎司内的藥王秘傳,為他拿到證據,而他趁此機會借題發揮、反制勢大的龍師。畢竟,羅浮可不光是持明族的地盤,做主的終究是神策将軍騰骁。騰骁将軍顯名于武力,不善政務,卻也不是好糊弄的。丹鼎司出了這樁事,龍師不收斂爪牙,将軍那邊可交代不過去。
“借題發揮,逼其退讓。你将這裡的事情告訴我,這個題,我自然送到你手中。”
做題做題,為何偏偏鉛筆是懦弱的表現?這可不得反悔。
落筆要胸有成竹,要勢在必得。若要反悔,便是害怕。
“如何?”你也像丹楓一樣,曲起手指、敲了敲桌案,目光直視他。
他短促地笑了一聲。
“景周說你是敢想敢做,果真不假。這次就算我欠他一個人情。”丹楓偏過頭,看向丹鼎司的另一個方向,他的眼神像雨天穿過雲層時被削成粉末的一縷弱光,跨過敞開的木窗、悄然落在某面灰白的院牆上。
“丹鼎司之内,大約有三股勢力盤踞。一是支持我的,二則唯龍師馬首是瞻,三為藥王秘傳。明面上的勢力拉鋸與你無關,無需煩憂。而藥王秘傳這個組織不敢在明面上活動,對來丹鼎司的化外民青睐有加,想來心中清楚,比起沐浴在帝弓司命信仰之下的仙舟人,化外民要好蠱惑得多;但這并不代表組織内部沒有仙舟人,玉遂明受其蠱惑,便是最好的例子。
玉遂明的住所,想必你昨夜已經發現了。但他白天并不在住所,據我所知,最近一段日子……他更多時候呆在丹鼎司值班醫師、丹士聚集的診廳,與一名丹士來往甚密。
我昨夜得到消息,密探調查過後發現這名丹士隻不過是藥王秘傳中的一個基層聯絡人員,昨天白天時,他叫走玉遂明,與其接觸。密探發現玉遂明從對方手中拿走了一盒東西,但因為害怕打草驚蛇,他并未現身阻攔。”
丹楓頓了頓。
“這麼說有開脫的嫌疑,我認為玉遂明與藥王秘傳的接觸并不深。但擅自接觸藥王秘傳,尋求長生不死,信仰壽瘟禍祖,已觸犯仙舟禁忌,不可顧念與其之間的情分。何況玉遂明在司内行醫已久,地位不低,藥王秘傳有心拉攏,不會拿不出誠意。接觸深淺已不重要了,他一定知道很多不該知道的東西。
你若在交鋒中與秘傳之人動手,萬不可留情,若逢孽物,則一擊斃命,絕不能拖泥帶水,否則賊黨逃脫,後患無窮。”
你暗中思量,聽進丹楓的話,嘴上隻含糊地答應了一聲。
基層聯絡人員嗎?看來這藥王秘傳的人比你想象中還要謹慎一些。既是單線聯絡,一道消息經手多人,源頭是誰便更難以查證了。
而玉遂明從那名丹士手中拿走的,莫非就是為荀彌求長生的丹藥?你一邊回憶一邊思索,試圖從昨天和今天的記憶中找到不對勁的地方。那麼荀彌昨天很可能便是因此與玉遂明起了争執,可是,可是她究竟要幹什麼呢?你低下頭,身上漂亮的衣裙映入眼簾,這時陌生的靈感劃過你的腦海,你想起了最不對勁的一點:如果荀彌丢三落四、不愛收拾,何必一到羅浮,便急忙趕回長樂天的家中?她可是把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漂漂亮亮地來接你的。更何況她東丢一件西丢一件的東西,分明可以從一開始就放在某個合适的地方,怎麼會到處都是?若她真想和玉遂明一刀兩斷,何必如此。
——她有問題。但為什麼又帶你去了家裡?
你有點傷心地想,怎麼會這樣。
你所能想到的一切……竟然都在昨天白天,你剛剛抵達羅浮時就已經發生了。
“我先走一步。”你站起身,推開門,撲面而來的海風讓你的眼睛變得幹澀。你一邊奔跑一邊給景周發消息,希望自己的速度變得更快。
【江:
景周,我是江泠。現在我要着手追查藥王秘傳,過程中多有動武,需一隊雲騎軍從旁協助。】
你坐在星槎上,内心無比焦急。
而景周的消息回得很快。
【景周:
萬事俱備。】
【江:
丹鼎司渡口,一個時辰後。】
跳下星槎,朝着荀彌的家奔跑。風聲在你耳畔破碎,發帶飄落,束好的長發散在肩上,随着你的動作攪成結。
你用力推開房門,此處空無一人,桌面上擺着一封信。
你的心落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