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春霆衛駐紮洞天-校場】
劍是冰冷、鋒利的武器。通常,普通雲騎軍使用陣刀,而提起劍,人人都會想起當代劍首:鏡流。遙遙見過這位劍士的人不在少數,他們一般對鏡流抱有同樣的看法:不近人情的冷月,鋒利、尖銳的劍器。符合人們對“常勝”的幻想,既冷漠無情,又殺伐果斷。
不得了的過往,不得了的成就。
不得了的勝者,不得了的劍首。
在不為人知的深夜裡,鏡流其實對這些贊譽引以為傲。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既是師長滿意的後輩,也是同袍、友人最信任的劍首,在五彩斑斓的贊美與純粹潔白的信賴之下,漂泊無定的“蒼城梅”找到了歸屬。
——但這也僅僅為她所知。旁人是不知道她這般感觸的。
因而鏡流踏入春霆衛、察覺到周圍雲騎同袍悉數噤聲時,并未感到驚訝。
“他們都定住了。”
說話的人是辭海。他心思細膩又十分善良能幹,前些年被調到鏡流部下,沒有繼續埋沒一身本領,過去以後、居然又開朗了許多。因而說這句話時,他的語氣很有一點調皮。
白珩若是在場,定會接着辭海的話、對她好一番調侃吧——“這當然是咱們劍首大人的功勞咯!路哪裡有不寬敞的時候?”想到這裡,鏡流不由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淺笑。
“咱們來得不早不遲,這時候校場也有許多人了。”她說。
然而在這個輕松的氛圍裡,辭海的神情卻慢慢變得有一些憂慮。他這個歲數,放在雲騎軍中已算得上是老人了,同期的軍士大多已堕入魔陰,而他因從前經曆曾長久地遠離戰場、僥幸逃過一劫,已經對命運這種虛無缥缈的幻象看得十分淡了。
但他很難猜到:春霆衛這批方才加入雲騎的軍士是否已做好直面命運的準備?幸運不會平均地降臨在每個人身上,戰死沙場或者堕入魔陰、死于同袍之手才是雲騎軍的常态。
對于年長者,“死亡”仍是切膚之痛;對于年幼者,“死亡”究竟意味着什麼?他已不記得初入雲騎的自己是何感觸了。
“春霆衛中最年幼者……似乎方才滿過十四。”辭海說道。
鏡流似有所感。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想起一樁陳年舊事。
“但願不要發生營嘯才好。出征這幾日,部下精銳要在夜裡提高警惕。”說出這話時,鏡流瞧着辭海那副擔憂的模樣,心中寬慰又感激——她初次出征時,便是師長前輩最擔憂的“天才”,若非當時身為雲騎骁衛的辭海守在附近、恐怕已釀成大禍。
兩個人在面對此類事件時已有經驗,又身手不凡,精力旺盛,鏡流身為劍首,直屬部下盡皆精銳,反應速度也十分拔尖。
另外,此次出征聲勢浩大,明面上已有三艘仙舟出兵,實際上羅浮所面對的前線壓力卻不大,多半會被安排運送一類事務,屬于雷聲大雨點小,磨磨這批春霆衛正合适。
這或許才是騰骁将軍命令鏡流率領春霆衛奔赴戰場的原因。
“不曉得年歲低的孩子們能不能……”
“無論如何,這都是我等雲騎必經的磨難。”
春霆衛的校場不比其餘三支雲騎,屬“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兩個人步履穩健、節奏分明,迅速穿過寬敞大道,擡頭之時,隻見騰骁将軍已立于高台之上,眉眼低垂,手指正摩挲着一片斑駁花瓣,瞧着很有些神秘莫測。騰骁遠遠望見兩人過來,便丢下花瓣,眯了眯眼,雙手背至身後、微微颔首。
“許久未見。”騰骁微笑了一下。
戰前總免不了動員,無士氣、不作戰。将軍出現,乃是合情合理。他現下瞧着和和氣氣,站在他面前的鏡流和辭海卻摸不準他何時會收斂笑容、擺出大将軍的威嚴。
辭海問道:“莫非我們來遲了?”
“哪裡的話,莫非多年過去,你這眼睛已不尖了?春霆衛衆多将士,這時尚未得知我到訪呢。”騰骁倒似好心情地雙手抱臂,調侃了辭海一句。
“那不知将軍打算何時動員春霆衛?”鏡流卻無所謂氣氛如何,心中想着,既然是來辦正事的,多餘的寒暄免了才好。
騰骁笑了一下。
“再等等吧,仙舟之上,皆是遠行異鄉的遊子,眷戀存留往日溫暖記憶的地方總是在所難免。行程已安排妥當,既不妨礙,便多留些時間待衆人收拾心情吧。”
“此乃征讨豐饒勢力的要緊之事,執行部隊又并非精銳,如此松散安排,是否不妥?”鏡流遲疑道。
“第一次出門遠行的孩子一般是要回頭看看家門是否關好的,這很難理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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