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你與鏡流之間的不親近并無想法,就像在聽“羅浮明天晴轉多雲”類似的天氣預報一樣本能,聽過、記住,便沒有了。
你本來已經想好如何解釋你與鏡流的淵源,卻不想對方完全沒打算追問,心裡很是放松。
應星不好奇,也省了你的功夫。你不再提。
“她一向用劍,這是個好主意。”你說。
你沒有向應星追問他的打算,即便不去追問,你也明白他的想法:讓更多的豐饒孽物為肆意侵略其他星球、掠奪資源與神迹、草菅人命付出代價;作惡的人本就應該償還自己的罪孽。
你已經了解了應星的身世,卻實在不想問他内心是否還有複仇的恨意。不論如何,他都在認真地生活着,來處是什麼樣子已經不太重要了。
“你覺得好?”
“嗯?當然,你不是已經想好了嗎?”
應星一頓,語氣溫和:“嗯。想好了,我覺得很好。”
--
照理來講,神策府的上下班時間都很随意。随時上班,随時下班,随時加班。你對這樣的生活習以為常,也對這份工作毫無怨言。
但今天你感覺到一點苦惱:你與景周已經确定了關系,計劃最近去長樂天的景氏世家大院拜訪對方的家人。而景元結束了第一次出征,恰好今夜回家。正因此,你出門之前,要在騰骁将軍了然于胸的、令人惱羞成怒的目光中試圖認真思索如何面對他們一家人。
景大哥、大嫂對待孩子并不溺愛,都是溫和包容的長者。你沒有很擔心與他們見面的事。
而有關景元的未來去向,你想向他們透露一些你本來打算做的事、讓他們安心。
但景周的其他親人——你對他們全然不了解,從沒見過面,隻聽景周平日裡抱怨過他們有多古闆、讨人厭。
“别擔心那些,我們隻見大哥和嫂子。”
“欸?”
“我擺平啦!很厲害吧,我說他們既然已經松口,那隻要你踏進這個院子,就不許出現再出現在你面前說三道四,否則我就一頭撞死在院牆上。”
“嗯……你畢竟是仙舟人,這一下撞不死的。”
“唉,這難道是重點嗎?”
“哦。你說他們松口了……”
“好奇?不好聽哦,還是很好奇嗎?”
“好奇。”
景周思索一番,伸手摸了摸你的頭發,似是寬慰、叫你不用擔心。
他說:“我出身世家,很風光,但也挺複雜吧。畢竟仙舟人真的活得太久了,家族也因此盤根錯節。
“長輩裡确實有友善、寬容的人,更多的是喜歡争權奪利、玩弄權術的老古董——
“你甚至不能從外表判斷他們如今的歲數,在運轉的羅浮社會中占據着怎樣的位置,掌握着怎樣的資源。
“仙舟人壽命漫長、常年征戰,并沒把成婚與生育當回事。但家族中的長輩們需要源源不斷的晚輩滲透到方方面面、鞏固地位。我是很讨厭這件事啦,又總是很不求上進、打死不幫家裡辦事的樣子,所以和他們很不對付。”
景周頓了頓,似乎覺得這些事很腌臜、難以啟齒:“這一代,我們這一脈隻有我和大哥,大哥隻有景元一個獨子,我常年單身,他們自然着急。
“再加上,他們看上了你的地位。騰骁将軍最信任誰,全羅浮有目共睹。他們想借助你在最嚴厲的雲騎軍中也擁有無法動搖的根本與勢力——景元如今進了雲騎軍,族中壓力不會小。
“他們太有野心也太狂妄,算盤注定落空。世家互相制衡,将軍不可能偏向任何一方以至一家獨大、腐敗橫生。
“這麼一看,将軍容得下我在你旁邊晃悠,算很不容易了呀。
“老古董們表達松口的意向,隻向我傳達了一個訊号。如果我能穩住他們,他們就不會利用手中的資源傷害你。
“嗯——我知道你不需要什麼保護,我隻是覺得這些事太讓人心煩,是一種很讨厭的負擔。但其實,這并不是促使我告白的原因……”
景周的話并不算意料之外。跟随在騰骁身邊百年,你對官場沉浮之事已經很有心理準備了。
“那告白的原因是什麼呢?”你問。
景周親了你一下:“我覺得是時候啦!”
他心中有很不好的預感,所以迫切地想要抓住這段時光。但這些一閃而逝的心緒都太虛無缥缈,他沒有說出來、不想讓你白白擔心。
“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