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綱吉目瞪口呆,他看了眼仍舊面不改色的梨本茗澈,對方或許是以為他在緊張或者害怕,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并從校服口袋裡拿出兩塊巧克力塞給了他。
沢田綱吉茫然的撓了撓自己棕色的短發,手心的巧克力已經有些融化了,還帶着點暖暖的溫度。梨本茗澈又找出手帕紙遞給他,示意他把臉上的灰塵擦掉。
那邊雲雀恭彌已經把那四個熊孩子揍得差不多了,四個倒黴蛋此時已經是鼻青臉腫,涕泗橫流。雲雀恭彌一停下動作便忙不疊的逃跑了。
“……雲雀學長再見。”梨本茗澈此時已經将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并且迅速的撿起兩把掃把,一把給自己,一把遞給了還有些茫然的沢田綱吉。
雲雀恭彌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冷哼一聲便離開了。他一走,教室裡的壓迫感頓時就少了很多。沢田綱吉望着遠去的雲雀恭彌,以及已經在安靜掃地的梨本茗澈,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梨本同學,你和雲雀學長很熟嗎?”
梨本茗澈把自己散落在地的可憐字典撿回來,面對沢田綱吉的疑問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你知道透也喜歡挑戰雲雀學長吧?”
“啊……這個,确實知道。”
“每次她被雲雀學長打傷,都是我包紮傷口。而且對于一個天天樂此不疲挑戰你的人,絕對會留下印象吧。我天天在透也旁邊,他對我的印象估計就是不自量力的不二透也的同夥。”
梨本茗澈拿起黑闆擦開始擦黑闆,飛揚的粉筆灰落了她滿頭滿身,她不在意的繼續解釋“所以我在雲雀學長那頂多就是混個臉熟,還是讨厭的人方面的。”
“……那,梨本同學剛才是事先知道雲雀學長會過來嗎?”沢田綱吉将打掃得垃圾堆到一起,略微長的流海擋住了他的眼睛,投下一小片陰影。
“其實不知道,不過我砸完他後聽到了雲雀學長的腳步聲。”梨本茗澈洗了洗手,又抖落自己身上的粉筆灰,幫沢田綱吉一起把垃圾收攏到垃圾桶裡。
“……那如果雲雀學長沒有過來呢?”
梨本茗澈停下動作看了他一眼“嗯?那可能咱們倆一起被打吧。我的武術也說不上特别好,師傅雖然教的很好,但我學的不好。”
“诶?!明明有被打的可能性為什麼還要來幫我?”沢田綱吉有些詫異,他棕色的眼睛裡滿是不解,這種情況經常發生不是嗎?他其實早就習慣了……
“……”梨本茗澈摸了摸他的頭,兩個小豆丁現在差不多高,因為沢田綱吉的頭發手感很好她沒忍住還多摸了幾下,“朋友不就是要互相幫助麼?更何況有錯的本來就是他們。為什麼要因為那些人渣的行為來否認自己呢?”
沢田綱吉不說話了,倒不如說他不知道要怎麼回答。朋友兩個字對他來說有些陌生,畢竟從小到大,他一直都沒什麼朋友……媽媽又是個很天然的人,他也不想讓媽媽擔心,所以很少和沢田奈奈說學校裡的事。
“你是不是受傷了?”梨本茗澈圍着他轉了一圈,她從書包裡翻出一個小醫藥箱“我幫你包紮傷口。”
沢田綱吉有點無力吐槽,誰上學會帶着醫藥箱的啊?但他并未拒絕梨本茗澈的好意,而是将校服的袖子挽了起來。
梨本茗澈沉默了,沢田綱吉很白,所以那些傷痕在他身上更顯得驚心動魄,有人惡意擰出的紅痕,有跌在地上磕出的淤青,也有不知道是什麼留下的劃痕。雖然她知道沢田綱吉經曆過校園霸淩,但沒想到會嚴重到這個地步。
“為什麼不反抗呢?”她的聲音帶着點不解和傷感,像是疑惑沢田綱吉的逆來順受,又像是責備自己之前的漠視。
沢田綱吉神色微暗,臉上卻還帶着點軟和的笑意:“因為大家都有事,我多做一點沒什麼的。”他看梨本茗澈熟練的拿出酒精給他身上的傷口消毒,冰涼的酒精棉貼上來的一刻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我不是說這些。班裡那些……學校垃圾一直都這麼欺負你嗎?”
沢田綱吉不說話了。半晌他又自暴自棄的補充道:“反正我什麼都做不好,是個被人嫌棄的廢柴綱,爸爸又變成天上的星星了,會被欺負也是正常的……”
梨本茗澈的動作頓了頓,所謂的爸爸變成天上的星星,一般來說都是親人去世的委婉說法。她看着面前低着頭不看他的沢田綱吉,先是繼續給他包紮傷口,便緩聲說起了自己的事情。
“我父母在我六歲那年就出國工作了,他們自顧自的把我扔給師傅照顧,幾乎沒時間關注我的生活。雖然你的父親不在了,但是你的媽媽很愛你不是嗎?世界上有很多單親家庭的小孩兒,這不是你被欺負的理由。”
“……被你帶跑偏了。班裡那些人欺負你,是因為他們自身素質和家長教育堪憂。”面對沢田綱吉的震驚,梨本茗澈淡定的在醫藥箱裡翻出來醫用紗布拿小剪刀裁剪成合适的大小。
“但面對這些人的霸淩,你也要學會反抗的。為了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不能讓他們為所欲為。”
“雖然反抗可能會受傷,但是不反抗他們會一直變本加厲。而且你剛才也看到了吧,雲雀學長刷刷幾下就把那些欺負人的家夥打的慘兮兮的。”
梨本茗澈的包紮已經到了收尾的工作,她将紗布固定好又示意沢田綱吉撩起另一邊的袖子,另一邊的胳膊還好,隻有幾塊小面積的淤青,擦些活血化瘀的藥油就好了。
“你知道這說明了什麼嗎?”
“……說明了什麼?”沢田綱吉看着梨本茗澈的神色有些愣神,包紮妥帖的傷口感覺清清涼涼的,那些疼痛仿佛都被她輕柔的動作帶走了。
“說明正義,有的時候要靠拳頭去維持。”梨本茗澈将藥油倒在手心,搓熱了後擦在沢田綱吉的手臂上,“雖然雲雀學長用的是拐子,不過差不多吧,就是這個意思了。”
“好了。”梨本茗澈把藥箱收起來,看了看仍舊坐在座位上在思考着什麼的沢田綱吉,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經很晚了,再不回家你媽媽要擔心的,一起回去吧。”
“啊……謝謝你,梨本同學。”沢田綱吉回過神來,他看了眼外面基本上已經黑透的天,又看了看胳膊上已經包紮好的傷口。一時間話到了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不用謝我。我倒是覺得我也應該道歉,我之前并沒有阻止過他們的行為。”梨本茗澈捏了捏手,不管是請雲雀學長介入也好,自己幫忙打回去也好,她都沒有做過,大多數時候,她都是一個旁觀者。
“……”沢田綱吉有些驚訝的張了張嘴,他看着梨本茗澈的側臉,一時間思緒萬千,他抓了抓自己棕色的短發,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尖,“那我原諒梨本同學了。”
茗澈愣了愣,随後輕笑出聲。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的沢田綱吉瘋狂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怪過……”
“謝謝你呀,沢田同學。”茗澈眉眼彎彎,淺橙色的長發看起來分外溫暖。
沢田綱吉哽住了,他總感覺他和梨本茗澈對話的重點有點跑偏,不過為了不讓兩個人之間太尴尬,他還是順着梨本茗澈的話說了下去:“啊?呃……那、那……不用謝?”
“我先送梨本同學回去吧?”沢田綱吉的語氣帶着點遲疑,像是一隻一直縮在殼裡的蝸牛鼓起勇氣的小小試探。
梨本茗澈聳了聳肩,“不用,我家裡沒人。師傅最近也不會過來。我送你回家吧。”
“……可我是男孩子啊?”總感覺如果被女孩送回家會有些丢臉的沢田綱吉小朋友忍不住掙紮一下,不過想到剛才梨本茗澈訴說的家庭情況又有些擔心,梨本同學一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其實,我也是男孩子哦。”梨本茗澈拍了拍沢田綱吉的肩膀,神色十分的認真,“我隻是喜歡穿裙子而已。”
“什、什麼?诶?诶诶诶诶?!”
“……開玩笑的。”
最後沢田綱吉還是沒能扭轉梨本茗澈的想法,兩個人背着書包一起出了校門。街邊的路燈已經都亮起來了,正是秋天,落葉随着風的舞蹈嘩嘩作響,不少金黃的樹葉又随着風回歸了大地的懷抱。
兩個人安靜的走着,半晌還是沢田綱吉先開了口:“今天,真的很感謝你,梨本同學。”
“道謝的話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我其實也沒做什麼。難道咱們兩個要繼續互相道謝嗎?”茗澈偏過頭去看他的臉,沢田綱吉溫潤的棕色眼眸在燈光下更像是塗了一層蜜,顯得更加柔軟。
“咱們聊點别的吧?比如今天下午的數學題?”梨本茗澈是真的不想再和沢田綱吉在道謝問題上糾結了,太過鄭重反而顯得關系疏離。
沢田綱吉立馬開始轉移話題,聊什麼都好,總之拒絕數學。“……梨本同學的師傅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嗯,溫柔又強大,脾氣特别好,我把他的麻花辮改成雙馬尾也不會生氣。長的也很可愛,想讓人捏他的臉。”梨本茗澈回憶着自家師傅,頓時感覺師傅哪哪都好,此時看着萬家燈火免不了升起幾分思念之情來。
“做飯也很好吃,我的很多菜譜都是從師傅那裡學來的。有機會的話,你們可以見見,我師傅會喜歡你的。”
“确實是很好的師傅呢。”沢田綱吉看着梨本茗澈臉上的神色得出了結論,而且就算是看起來冷冷的梨本同學,原來也會喜歡可愛的東西啊?
“那梨本同學……今天要不要在我家吃晚飯呢?我媽媽做的東西很好吃,而且每天的晚餐都很豐富的!”沢田綱吉第一次對同學發出邀請,緊張的手心都有些濕意,他明白自己一向是不招人喜歡的,但就是覺得,梨本茗澈和那些欺負他的人不一樣……
“……可我沒給阿姨帶任何禮物。貿然去打擾不太好的。”雖然師傅有的時候會過來,但大部分時候梨本茗澈都是自己一個人的,當然有的時候也會去透也或者真紀家吃飯,第一次去的時候,都帶了自己準備的小禮物,值不值錢的無所謂,但起碼是一份心意。
“不不不用帶禮物的!我媽媽人很好的!而且她一直都想讓我的同學去家裡玩的!”沢田綱吉慌忙的擺着手,看着梨本茗澈,沢田綱吉的眼底隐約帶上了點期盼。
“我媽媽真的人很好的!”他又重複了一遍,隻是尾音帶了點顫抖的感覺。
“那就要打擾你了。”梨本茗澈又輕輕的拍了拍沢田綱吉的胳膊。“感謝你的邀請。”
“嗯!我家就在前面了!我媽媽做的飯真的很好吃的!”
“好——一定非常好吃!”看着沢田綱吉的樣子梨本茗澈臉上也帶了點笑意。她看着路燈下兩人的影子和不遠處亮燈的屋子,心裡也感覺暖呼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