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江明煜連如何呼吸都忘了。
其實這兩天紀餘賀已經貼心地提醒過他幾次,不要随便看見個清純的小男生都覺得對方是一朵純情小白花,鑒于江明煜過分空白的情感體驗,他嚴重擔憂自己這位好友會被高段位的綠茶騙得褲衩子都不剩。
這種毫無理由的擔心得到了江明煜的鄙夷。
根據各種學習積累和觀察得知,他其實能确定陳酥對感情絕對是一竅不通的,原因是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太單純了,如果連這種純粹的神态都是裝出來的,那他的演技堪比封神影帝。
然而最難能可貴的就是這種撩而不自知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樣簡直......簡直就像是在索吻!
江明煜艱難地把自己熾熱而渴望的想要接吻的目光從陳酥嫣紅的唇上撕開,他發誓他絕對不是想對小丈夫做什麼不禮貌的事,是眼睛自己要看的。
陳酥原本隻是随口一說,然而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他看着江明煜一本正經但逐漸變紅的耳根,莫名有一種扳回一城的感覺。
因為身高差的緣故,他那點狡黠靈動的小表情絲毫沒能逃過江明煜的眼睛,江明煜終于還是沒忍住,退而求其次擡起手捏了捏陳酥的臉。
“...到學校如果有人欺負你,要及時告訴我,知道嗎。”
陳酥的軟嘟嘟臉頰肉幾乎從他的指尖滑過去了,像絲滑的牛奶巧克力,也像江明煜喜歡的蠶絲被。
他捏了一下,沒忍住又捏了一下,并且開始思索小丈夫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否則為什麼會有這麼好摸的皮膚。
陳酥啊了一聲,仰着臉維持着剛才的笑意,呆呆點了點頭。雖然他并不喜歡總是借助别人的力量來解決問題,但是不得不承認,這種背後有人的感覺真的很奇妙,也很令人安心。
坐在車上的時候,陳酥被江明煜碰過的地方似乎還在發燙,他悄悄看到江明煜還在手機上處理工作的事,就擡起手,用手背碰了碰臉頰。
說來也奇怪,他這幾天已經逐漸習慣了江明煜對自己的動手動腳,這在之前根本是不敢想象的事,不僅是心理上的,就連他的身體都好像聽話的小貓咪一樣被江明煜這隻大老虎輕易馴服了。
江明煜對他的好他這幾日都看在眼裡,細細想來,從江明煜把自己帶出杜家開始,幫自己在周運晟面前出氣、讓自己挑選住所、替自己重新辦理學籍、照顧自己病弱的身體、無微不至地當個絮叨的老父親,一樁樁一件件,欠他的人情早已還都還不完了。
陳酥輕輕歎了口氣,覺得事情正在一點點變得難辦起來。
一開始他隻想借着江明煜的助力改變重生的命運走向,不奢求别的,等到協議到期,就體面離婚。
但是現在,似乎連自己的初吻都賠進去了,好像還甘之如饴。
更關鍵的是,陳酥遲鈍地回憶了協議裡寫着的各項内容,那些明顯利好自己的條目,讓他甚至猜不出江明煜的目的是什麼,這就意味着,這些欠下的巨大人情,除非江明煜主動索要,他很有可能永遠也沒辦法還上了。
比起江明煜是否真的喜歡自己、這段婚姻又究竟能持續多久的答案,反而是這種虧欠他人的感覺讓陳酥生出隐隐的不安。
上輩子他已經充分體驗過,自己生命中的每一樣禮物,都需要償還相應的代價,或早或晚。
他出生就患有白化病,而且因為早産身體虛弱,不過很幸運的是他有深愛自己的母親。小時候母親總将還是個奶娃娃的陳酥抱在懷裡搖晃着,親他的額頭,誇他是最好看的寶貝。
那時陳酥認為自己是幸運的,但是随着他的長大,母親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最後整日躺在潔白的病床上,面頰一日比一日瘦削憔悴。
最後,他失去了自己的母親。
母親離世前,還在上學的陳酥奔波于家、學校和醫院之間三點一線,還好家裡的經濟狀況在日漸變好,父親很少回家,但好消息紛至沓來,陳酥搬去了越來越大的房子,擁有越來越漂亮的花園。
那時陳酥認為自己是幸運的,但是母親死後,他才遲到地知道,父親早已出軌多年。
再後來,他被迫和周運晟結婚,擁有了一塌糊塗的婚後生活,還好那段時間他的小說忽然出名,陳酥看着評論區一條條溫暖的留言,頭一次覺得自己并沒有糟糕到一無是處。
那時陳酥同樣認為自己是幸運的,可後來的抄襲風波摧毀了一切。
他偶爾覺得自己的悲傷是毫無意義的,因為比起那些吃不飽飯的可憐人,他似乎已經得到了太多。
每當他瀕臨崩潰蜷縮在衣櫃裡的時候,靈魂便會抽離出身體,浮在半空凝視這個痛苦的自己,并再一次深刻地認識到,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人生的代價而已。
因此江明煜的關心讓陳酥受寵若驚、無比甜蜜,卻也同樣如芒在背,那些虛無的、亟待償還的代價就是懸在自己頭頂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如若沉溺于眼下的幸福,待到劍芒落下之時,陳酥恐怕自己會痛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