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酥目不斜視地走進江明煜的辦公室,宛如被老師傳喚的犯事學生一樣,在沙發上坐下來。
江明煜焦灼地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竟然不知道該拿出點什麼哄哄第一次來公司的小貓。
最後,他選擇了最純粹靠譜的方法——拿了個幹淨杯子給陳酥倒了一杯溫水。
“怎麼這時候過來了,不是說要回家嗎?”
陳酥确實渴了,他接過杯子,一口氣喝掉半杯,貓一樣舔了舔濕潤的嘴唇,滿足地眯起眼。
“因為下課早,又想買花給你,就來了,沒有打擾到你吧。”
江明煜終于可以順理成章地表現出驚喜了,他從陳酥懷裡接過那束不算大的花,低頭仔細看了看。
剛剛進門的時候他沒看清花的種類,隻覺得陳酥買的花太素了點。
要江明煜說,自然是紅玫瑰最好,惹眼、熱烈,還特别襯陳酥的白皮膚,不過江明煜對于陳酥的寵溺程度早就在自己也渾然不知的時候突破了天際,就連陳酥端幾顆西藍花大白菜過來,他也能昧着良心誇獎陳酥有品位。
江明煜有個喜歡插花的母親,常見的花卉類型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而且還在家裡的書房看過花語的書,不過記憶力再好,長到現在這個年紀也都忘光了。
江明煜殘存的花語知識來自于小說和漫畫裡的浪漫情節,譬如誰在花園裡悄然種了一大片花,愛人隻覺得花好看,從來沒有了解過花語,直到結婚當天,他才讀懂花語裡潛藏的告白,兩人深情擁吻。
他這麼一看,就認出陳酥買來的這一束花,選了劍蘭、百合和康乃馨,還搭配了碧綠的文竹,看起來根本不像是送給丈夫的,更像是給老師,或者是......父親準備的。
江明煜知道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流露出任何一點不高興,都會被心思敏感的陳酥解讀成不滿意,之後無論在說什麼都會被他誤認為是在強行找補,這種行為簡直是太不知趣了,毫無情緒價值可言。
作為一名好丈夫,他完美地控制了表情,即使這束花和早上陳酥室友的禮貌發問已經給很少破防的江總帶來了莫大的穿透傷害。
以至于今天抵達辦公室之後,他特意抽出了五分鐘來端詳自己的面容,後來又在秘書進來送咖啡的時候詢問了對方,是否覺得自己外表看起來過于老成了。
江明煜的秘書是個很踏實的年輕男生,聞言推了推眼鏡,似乎有點驚訝自己的老闆忽然問了個與工作無關的問題。
不過細想起來,這一段自從結了婚,老闆對這類問題的感興趣程度簡直呈指數倍增長,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了。
他不好揣測老闆的戀人喜歡哪種評價,先觀察了一下江明煜的臉色,很謹慎地給了一個深谙中庸之道的回答。
“江總,我覺得您是個很有魅力的成熟男性,會令身邊人充滿安全感,但是,您的外貌英俊、優越,并不顯得您年長。”
江明煜苦惱地撐着額頭,揮手叫秘書下去了。
他就知道,現在從這些人嘴裡聽不到一點真話!
江明煜甚至在工作間隙摸魚上網,從一個社交平台上花費十元巨款,購買了一個顔值打分,發了自己的一張自拍過去。
對面很快給他打出了9.8的高分,江明煜憤怒地拉黑了這個沒有職業操守的馬屁精。
最後,他隻好又腆着臉去找紀餘賀,自從自己上次反駁過他的陳酥是個小綠茶精的論調之後,紀餘賀就覺得這位朋友被戀愛迷暈了,徹底沒救了的男人是不配聘請他當戀愛軍師的,于是人家拍拍屁股,去找小情人談戀愛了。
江明煜:“在嗎(戳一戳)”
紀餘賀:?您老從小美人床上醒過來了?大清已經亡啦。
江明煜神情嚴肅地發去一條語音:“我有正事問你,你覺得我看起來老嗎?”
紀餘賀摳過來一個問号。
他太懂江明煜了,在問自己之前,這個問題江明煜一定已經問過身邊人無數次了。
就他長那樣,誰敢對着那張臉說一個不?
紀餘賀吐出兩個字:“很老。”
又繼續往江明煜的爽點補刀:“反正比你家小玩意兒老多了。”
江明煜歎了口氣,甚至有點心滿意足地回複:“我就知道。果然,年齡差也是我們之間的鴻溝。”
但是他記得網上很多人都很萌這種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年齡差的,不知道為什麼到了自己這裡,反而成了減分項了。
現在!就連小丈夫!也要送這種花給自己,是在暗示什麼嗎?
江明煜絕佳的記憶力在這時發揮了作用,他想起陳酥第一次見到裝修完成的溫馨卧室,就問自己是不是想養小孩,難道說,他因為沒能得到完整的家庭,始終在渴望一個類似父親一樣的年長男人的關懷嗎?
這是一種移情嗎?萬一他對自己的态度軟化,也隻是像這束花一樣,把自己當成了合格的長輩呢?
但是江明煜即便把自己憋死也不敢問,小貓好不容易捉了老鼠,它惦記着你還沒吃飯,于是把還在掙紮的老鼠拖過來放在你的枕邊,這有錯嗎!
貓好我壞!
陳酥歪頭看着江明煜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立刻站起來給花找花瓶,和他自己講的故事裡那個很愛未婚夫的女生一樣可愛。
不過江明煜看起來怎麼好像在别扭,他臉上的表情就和今天上午在寝室裡鋪床的時候,聽到有人把自己當父子的時候差不多。
不過這會兒氣氛正好,陳酥也沒問。
江明煜把兩人之間的第一束花安排好,高高放在辦公桌的右上角,确保每一個推門進來的人都能第一眼看見它,這才回到陳酥面前,把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了,搭在陳酥背後的沙發靠背上,然後解開袖口的扣子,把手也搭了上去。
“謝謝你,小酥,我第一次收到私人名義送給我的花,很高興。”
“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陳酥見他心情好,也随口開了句玩笑。
他很自然地習慣性把江明煜的外套抱進懷裡,這幾天江明煜下班後,如果陳酥恰好呆在客廳裡,就會穿着拖鞋走過來替他拿外套,然後抱在懷中和江明煜說話,邊說邊走進衣帽間去挂衣服。
江明煜摸了摸陳酥的頭,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自暴自棄地想,算了,就算他拿自己當長輩,自己也認了,反正也不會張嘴喊自己爹,自己還拿人家當貓養呢,已經超出人類的犯愁了,豈不是比陳酥還過分。
陳酥被摸也習慣了,乖乖仰着臉,任憑江明煜左摸右摸,把一頭白色軟毛揉得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