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
他完全失憶的記憶急迫起來,迫不及待繞開屏風。白茫茫的霧氣一瞬便消散了。周遭的環境失去霧氣的保護變得真實,唐良晏結結實實的踩在地闆上,靠右邊空無一物,左邊擱置着兩個蒲團,蒲團之間放着一個小幾。
小幾上,一個土陶的茶杯裡冒出氤氲熱氣。倒茶的人坐在正面對着他的一個蒲團上,身着白衣,玉簪闊袖,眼睛上遮着一張金色的面具,微笑着望着他。
唐良晏看清他的臉,腳步頓在離小幾兩三步的位置,心中無端冒出些許失落,好像他自有一張期待出現的面孔,但卻不是眼前這一張,下意識警惕的問道:“你是誰?”
白衣男子并不回答他,擡手又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對手邊的位置。
語氣輕輕,“請來坐吧。”
他好像不是壞人,唐良晏很快評估了一番現在的處境,緊張的心态自我安撫的坦然了一些,他走到一塊蒲團上坐下。
那盞茶的袅袅熱氣撲上他的臉,莫名的有些眼酸。
他伸手把茶杯推遠了一些。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這是哪?”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白衣男人的每一句話都不是疑問,他的話語裡總是包含着若有若無的驚喟。
唐良晏搖搖頭,“我忘了。”
男人笑了。
“忘了,好啊。那我再問你,你也是奔着長生不死的欲念來到這裡的嗎?”
唐良晏再次搖頭,“不是,我對長生沒有多餘的想法,生老病死本就人的宿命,逃脫世間本原的秩序于我而言并沒有好處。”
“那可真是怪哉,我這小廟藏深山,不是知道底細的人也摸不到這裡。你既不求長生,山深路遠,來此為何?”
唐良晏露出迷茫的神色,擡眼和男人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對視,出其不意,他揚手翻了面前自己的茶杯,
杯子啪一下,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滾燙的茶水濺開,一小半潑在了男人的衣衫上。
如此滾燙的茶水,他的衣服看上去也不隔燙。唐良晏料想,如果是個人,那肌膚上必然會起燙泡。
他裝出驚慌失措的愧疚模樣來,“怪我不小心,燙到了吧。我看看……”他直起身子,“得把衣服拉開,不然傷口會和布料粘在一起。”
男人皺着眉,一聲不吭的揮了揮袖子,淋濕的衣袖瞬間幹燥,就連地上的杯子碎片也消失個幹淨。
唐良晏神色大變。
另一人卻依舊神色自若,看着唐良晏的目光像長輩看着自己貪玩胡鬧的小輩,“我知道你想幹什麼,我不是人,也不是鬼。”
“那是什麼,你是神仙?”
“神仙更是談不上。”
他又微笑起來,“你怎麼失去了記憶,還這麼謹慎多疑。我既然有能力将你帶到這,若是想殺你,你難道以為你有生路?”
唐良晏不屑一顧,大有大不了一死的态度,跪坐在蒲團上閉上雙眼。
對面的人輕聲一笑,“你不應我那個問題,是無話可說吧。”他頗笃定,“哪裡有凡人不戀長生呢?跋山涉水找到這裡,不是關乎生命的事情,如何會有這樣大的動力?”
唐良晏翻了個白眼,冷笑:“是你自己将長生看的太重,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期待長生。生命本就不是孤立靜止的,任由它無休止的延續,眼睜睜看着自己珍重的人百年後全部歸于虛無,又有什麼好?”
他腦海裡存留的記憶不多,跪坐在蒲團上,大抵是适應了,他竟能回想起一些往事。
“我來到這,是有一些謎底還沒有解開。我,和你,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