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路途的縮進,方才可以平視的圖畫變成了仰視。當仰視蛇頭需要将下巴擡到最高時,雕刻浮雕的牆壁近在咫尺。
那是一種很美的凹槽。
工匠用手裡的器物在牆壁上開鑿出的痕迹,被不知隔了幾千年的後人撫摸,有一種迷人叫曆史。此刻,曆史就像一隻氛圍燈,給曾經簡單粗糙的一個凹痕籠上歲月的烙印。
“這不是罐子。”
在唐良晏着迷于這些古老的刻痕時,秦殊和霍澤淵已經直奔目的地。
“罐子沒有雙耳,這刻的是那邊那個青銅器,叫……罍。”秦殊把前面的頭發别到耳後,“可罍不是個花盆?在這怎麼又裝上蛇了?”
這隻蛇的浮雕,上半身做攻擊姿态,身子立着,半身弓着。下半邊卻盤在了銅器裡。
秦殊道:“這會不會青銅鏡背面刻的那隻蛇?”
“很有可能,找找尾巴,要是尾巴也是兩條,那可能性就很大了。”
蛇的身子刻線刻的含糊,找尾巴可能一下子看不出來,需要找到蛇身,再一點一點往下順。
順着順着,蛇進了鍋裡,尋找的兩條尾巴一條也沒找見,不過倒是給了霍澤淵一點啟發。
而那個啟發最開始來源于唐良晏。
“這個銅器……下面畫的是什麼?是不是火,不過不是直接架柴火點火,而是建了一個竈,有點像北方的那種竈。”
秦殊比劃了一下,“下面用磚搭竈,上面架鍋的那種嗎?”
是有點像……
“可古時候都是用土搭竈的吧,這裡哪來的土?”
“那不是有陶罐。”
“……陶土?!”
霍澤淵道:“這些泥罐子,應該就是用土竈拆除後制作的。我們剛開始不是好奇裡面放的鱗片是從什麼東西身上拔下來的嗎?”
“我想有答案了,答案就在這幅畫裡。”
“一隻蛇被裝進用沸火燒的滾燙青銅器裡,這是在殺蛇。或許這條蛇,就是當時住在這裡的人的食物。而把蛇的鱗片刮下來泡進壇子裡,可能是在泡酒,我偶爾能聞到一點酒精發酵的味道。不過很少,還被它的酸臭蓋過去了。”
秦殊:“欸?你說這的人是用那個大的青銅器烹饪用,那這麼說來,現在銅器裡的那棵樹,應該就是之後種進去的。但是種這棵樹幹什麼呢,種的時候是已經預料到今後不會再獵蛇了嗎?那他們吃什麼?”
一切都是猜測,霍澤淵猜不上來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去尋找唐良晏,這是他已經形成的一種習慣。
在涉及文科類知識的時候,唐良晏要比他靠譜的多。
他的目光來回掃描,不看不知道,這一看才發現自己已經将唐良晏忽略了好一會。好一會唐良晏都沒有動靜?這個倒黴蛋天生就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倒黴天賦,讓他下意識緊張的向唐良晏最開始站着的位置看去——
他好像眼花了。
鎮定如霍澤淵,再确定自己沒有看錯之後,這次也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這個畫面的沖擊,一點不開玩笑,霍澤淵這一刻真以為自己見了鬼!大約是他的表情太過驚訝,惹的秦殊也好奇的轉頭去看。
她隻看了一眼,秦殊便也驚到眼睛都要掉下來。
來不及尖叫,更沒有力氣呐喊,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的立了起來。
“……怎麼可能呢?他這是……”
霍澤淵用輕輕卻又凝重的聲音道:“唐良晏,入畫了。”
話音一落,秦殊腦袋裡瞬間宛如綻放了一朵絢爛的煙花,她失去了一切力氣看着眼前的一切。
唐良晏已經走上了和銅器底部相同高度的位置。
兩人狂跑過去,站在唐良晏的腳下,眼看着他着了魔般,腳底似乎踩着兩人看不見的路,慢慢的越走越高。
任憑兩人如何呼喊,唐良晏始終沒有回頭。
這一幕實在是過于驚悚。
“我的老天爺,他到底怎麼上去的!”
他是成仙了嗎?還是有什麼機關?
“快找找,他剛才可能摸過的地方,是不是有什麼機關,能讓他看見咱們兩個看不見的路。”
兩人手忙腳亂的一通摸索。
“沒有啊,我這邊什麼都沒有!”
霍澤淵這邊也是一樣,他焦急的擡頭看着唐良晏越走越遠,越走越高的背影,心急如焚,“他是不是又中邪了,聽不到我叫他嗎?”
秦殊卻突然怼了他一下,神色古怪又充斥着極度的難以置信,“登天樓,上神階,他這不會是……成仙了吧!”
久聞長生殿裡有長生不老之術,卻沒人能真正知道這個術法到底是什麼。有人猜測是仙丹,吃一口便長生不死。有人猜測是成仙,成了神仙脫離六道,從此不必再經受人間的苦難。還有甚者,猜測可能是舍棄肉身,這裡存在一種可以使靈魂永遠不散的方法,試問哪個神仙會需要肉身呢?隻憑借靈魂,便可以享盡世間美事,才能做到真正的不老不死,不生不滅。
是成仙嗎?
唐良晏真的成仙了?
霍澤淵不知道該不該為他高興,他的目光追逐着唐良晏越發遠離,越發高聳的背影,看的癡迷。
“不對,他在往哪裡走?”
他的目的地似乎是那條巨蛇。
秦殊眯起眼睛,看懂後瞬間圓睜雙目:“他!他要走進蛇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