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遊戲後元寄楚還特意給陳見越發一條消息:[你不準用搜題軟件寫我的光電作業,必須一個字一個字認真寫。]
陳見越接連挂斷各個朋友打來的電話,空出手回複:[好。]
精分似的,陳見越冷着臉讓詢問元寄楚是誰的朋友趕緊滾,又給元寄楚發了個小貓比心表情包:[保證完成小老闆的任務。]
[A努力學習小元:再說一遍,我不叫小圓。]
元寄楚别别扭扭地向simple轉賬十二塊錢。
一張改名卡的價格。
[A努力學習小元:你速速把遊戲ID改掉。]
[simple:好,有什麼改名建議嗎?]
[A努力學習小元:emmm就叫茶葉吧^^祝我家的茶葉賣得越來越好。]
陳見越忍笑,回複“嗯”。
*
隔日,學校舉辦了一個反詐騙講座。
陳靈峰打聽來小道消息,據說是因為北校區好多學生被騙子騙了錢,總金額達到一個誇張的數字。校領導吓得連夜做好PPT,通知每個輔導員做好反詐教育。
講座的地點選在了北校區的大學生活動中心,南校區也要派學生過去參加。元寄楚不幸被抽簽選中,代表電子專業的大一學生前往北校區。
北區真的很遠,要坐地鐵。
元寄楚已經獨身去過一次道觀了,他現在是成熟的男孩,再獨自去一次北校區也不在話下。
工作日,下午三四點地鐵裡沒什麼人,空位很多。
地鐵站臨近學校,隔壁座就是同校的學生。
那個人在看到元寄楚後,微微一愣,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
元寄楚每天教室球場食堂三點一線,想制造偶遇機會輕而易舉。上大學以來,除了軍訓時他被偷拍的照片幾經流轉到校外引起不小的轟動外,他好像沒遇到過主動來搭讪的。
按理說元寄楚長着這樣一張出色的臉,迎來的要麼是狂熱到極緻的愛,要麼是從愛而不得中誕生的诋毀侮辱。
元寄楚活在現實世界,并非小說裡,也并非被造謠渣男也能得到喜歡的無限戀綜世界。
于是他獲得的是兩種極端的結合。
除了同專業的同學、社團的朋友,其他人都不敢怎麼接觸他,但凡有大着膽子上來搭話的,都會收獲周邊人暗含攻擊性的“你是不是想成為他的入幕之賓啊。”
不至于走到造黃謠的那一步,那些人隻是覺得這樣罵了所有接近元寄楚的人後,自己的不軌之心就能被掩蓋似的。
久而久之,元寄楚上大學以來,社交圈小得要命。
好在元寄楚天生就比較鈍感。
旁人的喜歡或讨厭,他都沒那麼容易能察覺,根本沒發現隔壁座的同學紅着臉坐遠了一些。
更沒發現那位同學悄悄登上校園論壇,發布了一條帖子。
——[在地鐵上偶遇了小圓同學,他今天穿的好乖,發呆的樣子好像一隻小狗。^^好喜歡他,不敢搭讪。]
*
講座足足辦了一個小時,老師在上面講得天花亂放。
元寄楚來得早,和一群北校區的人共同坐在後排,聽他們講了一堆八卦。
他豎着耳朵,時不時發出一聲捧場的驚歎。
大概是聊天聊出了感情,講座都結束了,那些人還戀戀不舍地追問元寄楚要聯系方式。
“好哦。”
元寄楚正欲加他們好友,掏出手機時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其實留個電話号碼也能加好友,但是元寄楚懶得再折騰,以“急着回宿舍”為理由,離開了大學生活動中心。
A市晚秋的天氣陰晴不定,元寄楚來時還是雲稀風輕的晴天,離開之際天空竟然降下豆大的雨點。
渾濁的雨水沖刷地面,濺起的泥點弄髒了元寄楚的球鞋,從大學生活動中心到路口,積水轉眼就沒過腳踝。
元寄楚其實有帶傘,插在書包側邊。
他每次出門都會背去年生日收到的書包,一邊裝雨傘,一邊裝水杯,拉鍊上還會吊着一隻小小的荷包蛋玩偶,乖得像個将去春遊的小學生。
元寄楚隻撐了幾分鐘的傘,就遇到了一隻小貓。
校園裡流浪貓很多,眼前這隻三花貓屬于有點笨的那種,不知道鑽進教學樓裡避雨,懶洋洋地趴在樹下舔毛。
元寄楚蹲下來跟它講道理:“樹冠會被風吹開,你這樣還是會被淋濕的。”
小貓不聽,元寄楚想強行把它抱走,它也不願意,伸着爪子喵喵叫。
還好小貓躺的位置地勢較高,元寄楚思索片刻,将自己的傘撐開,支在小貓旁邊。
北區和南區距離遠,坐地鐵都要兩個小時,元寄楚望了眼天空瓢潑的大雨,決心一拉外套沖入雨中。
有人及時在身後拉住他,撐起的傘,遮擋住元寄楚,浩大的雨聲蓋得聲音也淡了幾分,“同學。”
元寄楚比小貓容易拉。
幾乎是一拽,他就停下腳步,望向身後的年輕人。
雨幕連綿濕冷,水霧彌漫。
身後那人,修長指骨箍着傘柄,與元寄楚隔了段友好的社交距離:“同學,你的傘落在樹下了。”
“我知道。”元寄楚回答。
在外人眼中,元寄楚的樣子應該是很狼狽的。柔軟的額發全濕了,眉眼被水浸過一遭,呈着濕潤的顔色,衣角滴答往下落水。
年輕人卻全身幹淨,隻有撐傘的手臂被夜雨找到可趁之機,袖角濕了幾分。他微微彎腰,與元寄楚平視,傘撐高的那瞬,露出整張正臉。
——好眼熟。與元寄楚在無限戀綜新人副本裡遇到的那位叫桑橋的npc一模一樣。
哪怕知道面前的人,與夢境裡的桑橋沒有關聯,元寄楚也無端多了幾分緊張。
元寄楚的喉結上面有一顆淡紅色的小痣,在說話時,凸出軟骨緩緩上下滾動,解釋自己留傘的原因,“留給小貓用的。”
桑橋同學移開視線,仿佛才注意到樹下那隻小三花貓。
“全都濕了,”桑橋唇角微翹,“好可憐。”
說的是小貓嗎?
元寄楚不明就以,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沒關系,我剛才摸了它,沒有濕。現在天氣反複無常,估計晚上雨就停了,我留了傘在這,小貓不會淋感冒。”
“我叫桑橋,你呢?”
年輕人的聲音被氤氲的水汽蒸得溫吞。
“元寄楚,我是從南區來的。”元寄楚跟他比劃了一下自己名字的寫法。
這位桑橋同學體貼地将傘傾近元寄楚,提出讓元寄楚到自己的宿舍裡先擦洗一下,等晚上雨停了再回南校區也好。
他的室友們都出去玩了,明天才會回來。
元寄楚本來不想打擾人家。
可他外面的衣服都淋得濕透了,真的很難受,睫毛都被弄得濕撲撲,黏成一線妖裡妖氣的弧度。他很愛幹淨的,不願意淌着水走一路。
“謝謝。”元寄楚遲疑片刻,答應下來。
他覺得桑橋同學人好好啊,跟沈識章學長一樣心地善良樂于助人,無限戀綜遊戲還是蠻會挑選npc模闆的。
北區宿舍樓離大學生活動中心近,幾乎是走幾步就到了。
六人寝,桑橋睡的是下鋪,他将本就疊得整齊的被子往内推推,讓出一塊可以給元寄楚坐的地方。
“椅子壞了,不太方便坐。”桑橋這麼說。
在外面坐過椅子的褲子很髒。
尤其是還淋濕了大片,會把桑橋的床單弄髒的。
元寄楚拎着濕透的褲角,實在坐不下去,
桑橋溫聲說:“沒關系。”
元寄楚想了想,直接脫掉褲子和外套:“裡面是幹淨的。”
他上身穿着的襯衫尺寸偏大,下擺剛剛遮過腿根。他們都是男人,被看看大腿也無所謂,元寄楚便隻穿着貼身衣物坐在桑橋的床邊,他不想弄髒他的床。
鞋襪都濕透了,元寄楚曲起膝蓋,彎腰脫下來,有點苦惱等會兒該怎麼穿回去。宿舍裡人氣淡,他冷得微微哆嗦。
桑橋捉住他的腳踝,很刻意地不将視線上移:“我去給你找毛巾擦擦。”
毛巾是從陽台拿回來的。
元寄楚望着毛巾柔軟的面料:“這是你平時用來洗臉的毛巾嗎?”
桑橋彎唇:“嗯。”
“沒關系,你用完之後,洗洗還可以用。”
元寄楚心想這個同學有點不講究诶。
他也不好意思拿人家擦臉的毛巾擦腳,更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嫌棄,瑩白雪潤的足趾局促地挨在一起蹭了蹭。那虛虛搭在半空中,快挨上桑橋膝蓋的腳,皮肉白到可以看清淡青血管走勢。
“我去給你接熱水。”
宿舍裡沒熱水了,桑橋需要去外面的熱水間接,讓元寄楚稍等片刻。
他端着水盆一走,窄小的宿舍裡就剩元寄楚一個人。
學校對北區的人實在苛刻,床鋪也小,真不知道桑橋一米八幾的個子是怎麼睡下去的。元寄楚克制自己不要失禮地去打量桑橋的宿舍環境,餘光還是注意到了他枕邊放的兩本化學專業書籍,夢境裡模糊的溫和形象此時變得清晰。
被單透着點清爽的香味,元寄楚仔細嗅了嗅,辨認出是屬于某個外号“斬女香”的大牌香水。
當當。
門外傳來敲門聲,元寄楚以為是桑橋的室友回來了,拉住深色的床簾,怯生生地往内藏了藏。
他現在這個情況實在不好去開門。
男寝夏天裡果奔的人比比皆是,可究竟是在陌生人的宿舍,元寄楚放不開。
外面的那個人等不及,直接推開門,邊進來邊說:“大師說我需要再沉澱幾周……”
開門的時候帶進點涼風。
蔺持頓住,在床簾間隙處,看見一雙微并的、雪白細直的腿。
這腿細不是因為瘦,是因為骨架小,并起的姿勢将腿肉擠出道弧,泛粉膝蓋上搭着塊純白的毛巾,掩住大腿根朝上。
……他以為有個小男生躲在桑橋的床上偷偷夾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