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城的快遞來得很及時,次日清晨,他需要拍攝的衣服就已經寄到了嶺海華苑的公寓。
白汀一件件拆開抖了抖。
的确不是女裝,但也稱不上是男裝。
清一色的白,偶爾有幾件血紅色的配飾,但是根據他對人類服裝的了解,根本看不出穿戴的方式。
刨去那幾件造型奇怪的配飾,倒是和他的風格很搭。
按着跟宋曉薇要來的設計圖,在穿衣鏡前穿戴整齊後,白汀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配飾呢。
品牌方沒有寄,他手頭又空空如也。
這幾日的熬夜緊急補習後,白汀對圈裡的運作模式更加了解了。起碼他現在知道,他這樣窮得底掉的人,是沒有資格去像别人一樣配大牌首飾的。
抱着最後一絲僥幸,白汀拉開衣櫃下的抽屜,期待從中翻出些風格适合的首飾。
空空如也。
白汀“砰”一聲推上了櫃子,沒好氣地拍了拍手。
快遞是來不及的,外賣的又不靠譜,好在嶺海華苑距離最近的商業街并不遠,隻是大概需要坐上幾站公交車。
可惜天公總是不作美,他剛剛出門,便聽見半空中一聲雷響。
作為一條人魚,常年居住在海上,他連台風眼都進過,小小雷陣雨又能怎樣?
二十分鐘後,從公交車上下來,白汀很狼狽地鑽進一家首飾店。
日子過得稱心如意了,就會遇到事故。這是白汀總結出來的第一條規律。
店員看他狼狽的樣子,貼心地端來一杯熱姜茶。
白汀接過熱茶,笑着道了謝。
店員的眼睛眨了眨,忽然變了眼神,眼睛瞪得很大,“你是白汀嗎?”
店裡沒有多少人,他維持着營業笑容點了點頭。
店員的優雅無影無蹤,肉眼可見的帶上慌亂,她語無倫次地拍了拍臉頰:“真的是你汀汀!我超喜歡你的。”
“謝謝你的喜歡,”白汀第一次線下見到粉絲,不免還有些僵硬,迅速轉移了話題,“不過,我想添置一些配飾,不知道你有沒有推薦?”
話題到了工作上,店員神情恢複了平靜,說話流暢不少:“汀汀你想看哪種風格的?”
回想了一下品牌方的描述,約等于沒有。
看來要他自己發揮。
“銀色或者白金色的,如果搭配寶石最好是血紅色。”白汀嘗試回憶了一下衣服風格。
釘着不少碎鑽與珍珠,版型修身,長上衣,短褲,高跟長筒靴。
最費解的搭配是一件長鬥篷,很薄,但是滾了一圈純白絨毛,墜着血紅的淚滴狀寶石。
聽着白汀的描述,店員捋了捋霧霾藍色的長發,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議:“結合品牌的名字……汀汀你要不要試一下‘暴雪中的塞壬’這個主題?”
她很真誠地注視着白汀的眼睛,由衷道:“和你的氣質真的很搭。”
白汀呼出一口氣,點點頭,“專業的就是不一樣,謝謝你。”
受到誇贊,好不容易穩住的心跳再一次全面崩盤,店員的臉頰肉眼可見地再次紅了。她逃似的拎起一隻小購物框,以一種掃貨的架勢裝了大半框,一件一件鋪在白汀面前的玻璃櫃台上。
“這幾件耳釘和衣服上的珍珠可以呼應,而且不搶鏡;這條臂钏配無袖超好看,你可以試試;這條手鍊是純銀……”
說起熟悉的領域,她的神情娴靜,遊刃有餘。
這種專注的神态,似乎和許秋儀享受舞台的模樣一模一樣。
也和郁懷石在片場花絮中的神态頗為相似。
白汀沒有打斷,很仔細地聽完介紹,“好的,幫我一起包起來吧。”
店員沒想到他全要,愣了愣:“啊?汀汀你可以在其中選一些的。”
白汀重複了一遍。
從首飾店出來前,店員又塞給他一杯便攜裝的姜茶,以及一張個人名片,期期艾艾道:“汀汀,我叫七七……你如果不嫌棄,下次還需要的話,可以直接打我的電話。”
“有機會吧。”他溫和地露出笑容,眼裡噙着櫃台的碎光,回頭招了招手。
窗外的雨暫時停了,透出一抹陽光。
他走後,七七抹了把眼淚,抖着聲音給閨蜜發微信:“姐妹,不騙你,我剛剛看見天使了嗚嗚嗚……”
白汀重新戴好口罩,順着步行街走到另一側出口。
隻是過個地下通道的功夫,外面的雨勢重新大了起來。
剛剛也沒下雨啊。他疑惑地回頭望了望。難道人類已經掌握時空穿越的技能了?
此時雨下得比剛剛還大,為了護住手裡的紙袋,白汀險些被淋成落湯雞。
一輛轎車從他身邊飛速駛過,濺起半人高的水花。
“靠。”白汀後退兩步,卻還是難逃被濺上水花的命運。
雨勢頗為駭人。
他從來沒想到,這麼幹燥的城市能有這麼充沛的降水量。
“白汀?”一輛車緩緩在他面前停下。
車窗搖下,露出車内架着鏡框的郁懷石。
對方今日穿得正式,西裝革履,看起來人模狗樣,方框眼鏡架在本就高挺的鼻梁上,顯得愈發像個斯文敗類。
要不說人靠衣裝馬靠鞍。
他這副模樣看得白汀頓了頓,很不自在。
他穿得這麼正式幹淨,自己卻淋成這副樣子。人比人氣死人。
暴雨沖刷着屋頂和大街,天地間盡是濕漉漉一片,茫茫間分不清界限。
路上鮮有行人。
白茫茫霧蒙蒙中,隻有他這一抹亮眼的金。
雨水順着白汀纖長濃密的睫毛滴落,順着臉頰浸濕衣領。單薄的白衣服被雨水打濕,濕漉漉貼在鎖骨上,很是暧昧。
郁懷石猛然回過神,自覺失态,掩飾地推開車門。
“送你一趟?”
白汀死鴨子嘴硬,挑眉道:“順路嗎你就送?”
“順路。”
恐怕去哪都順路。
他不願意承認,他很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