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高懸,山風呼嘯。随風搖曳的樹木在月色的照耀下帶上幾分詭谲色彩,宛若鬼魅。
衣袂翻飛間,錦百已帶着任晨閑走遍齒螺山整個山頭,莫說什麼夔龍和長相酷似錦百的俊公子,就連野兔都沒看見一隻,隻時不時有幾隻飛鳥從上空路過,留下串孤寂凄冷的叫聲。
任晨閑背着包袱坐在石頭上歇息,四下張望片刻,瞬間毛骨悚然,一下蹦到立在崖邊遠眺的錦百身側,嗓音中含着幾分顫抖:“那邊剛剛有一個人影閃過去了!”
“師父,不會是什麼厲鬼吧?”少年滿目驚懼,恨不得整個人挂在錦百身上,“它好像穿着正紅色的衣裳,話本裡說隻有怨氣極深才會穿紅衣……”
錦百瞥了眼他指的方向,唇角略彎,“說不準真的是哦。”
“那那那——我們該怎麼辦啊?”
任晨閑欲哭無淚,早知如此,他絕不會為了輕便将管家準備的桃木劍八卦鏡之類的東西從包袱裡拿出去。
要是害了錦百可怎麼辦?
他捏着錦百的袖口重重歎了口氣,“都怪我!”
“不怪你,況且那也不是什麼厲鬼啦。”見少年實在自責,錦百正色,不再吓唬他,反手拉住任晨閑的手腕,向他剛剛指的那棵巨樹走去,“别害怕。”
聽到任晨閑一連聲問那是什麼,錦百笑道:“跟我過去看一眼,你就知道了。”
自他們出門,作男裝打扮的高月芙便遠遠跟在後面,從未離去過。即便是錦百繞路将她甩開,不多久她便會重新出現在附近,十分難纏。
起初錦百瞥見她的身影時,還以為是自己認錯了人,故意在歇息時提起幾次高月芙的名字,見那人下意識看過來,這才确認了她的身份。
任晨閑自然不會對錦百的話産生懷疑,當即邁腿跟着他的步子走過去。
離巨樹還有十餘步,錦百放緩腳步,側目看向身旁的少年,含笑道:“假若那棵樹後面藏着的是高小姐,你會怎麼做?”
“我會問她怎麼大半夜上山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任晨閑格外順口地回答完錦百的問題,擡頭看向面容清麗的青年,沒忍住笑了一下,“您怎麼又提月芙。”
“沒怎麼,突然想起來而已。”錦百淺淺吸了口氣,“走吧,待會兒你可别哭哦。”
前些日子,任晨閑纏着錦百講述從前除妖時遇到的鬼神之事時,錦百也是這樣說的,任晨閑當時不以為意,夜裡回到卧房休息時卻覺得偌大的廂房中哪裡都潛藏着鬼怪,翻來覆去不敢睡,還硬生生地靠着豐富的想象力把自己給吓得半死。
此事被錦百知曉後,任晨閑每每向他問詢有關事宜,他都要故意逗弄少年般加上這樣一句話。
話音剛落,任晨閑便羞紅了臉,粗着嗓子道:“不會哭的!”
将要靠近時,遠處傳來一聲龍鳴,錦百回身将任晨閑護在身後,挽弓搭箭,瞄準在對面山頭林間遊弋、蒼身獨足的巨龍。
箭矢破空而去,因着靈力的加持,箭矢的威力不僅不會被過遠的距離削弱,還能在空中整合積攢更多力量。與錦百的估算無甚偏差,箭矢穿過夔龍相較細弱的尾巴,留下個血洞,而後釘在了旁邊的樹幹上。
箭矢中殘留的靈力逸散開來,被射中的那棵大樹震顫許久,轟然倒下,驚起一片林間休憩的鳥兒。
夔龍疼痛難忍,長嘯一聲,卻并未過來尋仇,反而轉身往凡妖兩界交彙處逃去。
錦百看了眼嘴唇不住顫抖,不知是恐懼多一點還是興奮多一點的少年,低聲道:“抓緊我。”
他近來靈力大漲,哪怕懷裡還帶着一個人,移形換影的速度也不曾被影響半分。瞬息之間,兩人已經到了夔龍身後,相距不過百步。
錦百一面捏訣引來天雷劈在夔龍身上,一面逼問心魔的消息。夔龍默不作聲,隻沒命地往前跑,它别的不行,逃跑倒是有一手,錦百追得心煩,下手更是果決了幾分。
僵持了小半盞茶的時間,夔龍終于力竭倒地,一身漂亮的蒼青鱗甲被天雷劈得四濺開來,血肉模糊,隐約可見其下經脈中靈力的流動。
“京三,你啞巴了?沒聽見我在問你話嗎?”錦百平複好呼吸,走上前去,擡腳踩住夔龍的尾巴,冷聲道。
“哼。”京三冷嗤一聲,支起身子,冰冷的金黃瞳眸居高臨下地看着錦百,“恃強淩弱的孬種沒資格向我發問。”
錦百腳下微動,狠狠碾過京三尾巴上還未愈合的傷口,珠光白緞的鞋面被血液沾污,“我怎麼恃強淩弱了?”
“六弟不懂事時吃了你父母,我不過是幫他說了幾句話,你便一直追殺我們兄弟二人。大哥救下我們,還差點将你殺了,你卻不敢去尋仇,整日發瘋一般來找我們的麻煩,不就是覺得我們好欺負嗎……”京三冷笑,張口便想向錦百臉上吐唾沫。
“你繼續說,不過别向我吐口水,不然我會拔掉你的舌頭。”錦百低眉淺笑,神情和煦如春風,“我記得夔龍一族的舌頭是不能再長的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