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已開門。”樓下的機器聲宣告時衿回來了,顧筝弦頭發也來不及擦,趿拉着拖鞋小跑下樓迎接她。
“回來了?”
“嗯。”時衿沒有擡頭,換了鞋提着東西往廚房走:“我給你買了草莓,你之前不是說想吃嗎?正好今天路過水果攤兒,買了一大筐。”
“但是現在有點晚了,隻能少吃一點,剩下的先放冰箱。”
時衿埋頭洗草莓,沒聽見背後有什麼動靜,以為她連話都沒聽完就回房間了。
直起腰回頭一看,顧筝弦正站在自己背後傻笑,笑得像花兒,頭發還在滴水,胸前濕了一大片。
“你站那兒幹嘛啊!”時衿的聲音霎時擡高八個度:“洗完澡不吹頭發,感冒了怎麼辦?”
顧筝弦莞爾:“因着想等你幫我吹。”
“你又從哪瞎學啊顧筝弦?”時衿急了,連名帶姓地叫她。
“快快快快快吹頭發去,”時衿放下洗了一半的草莓,擦幹手,把顧筝弦往樓梯口推:“不吹幹不許下來!”
顧筝弦一邊上樓,一邊三步一回頭地看站在樓梯口的,龇牙咧嘴的時衿。
她想說:“幸好,在我沒法掌控的世界裡,遇到了這樣善良的你。”
時衿把草莓全部洗幹淨,一部分去掉葉子放進果盤,另一部分用保鮮膜包起來放進冰箱。
十分鐘之後,顧筝弦帶着沐浴露香,和散着熱氣的頭發下來,徑直走向她心心念念的草莓。
“這個,我能發微博嗎?”
時衿猶豫了一下:“吃草莓就别發了吧,不太符合顧筝弦的人設。”
許是情緒陡然轉淡,顧筝弦向來筆挺的腰肢也軟了軟,洩了氣似的。
怎麼說呢,時衿覺着她挺可憐的。小姑娘在那種循規蹈矩的時代活了十九年,好不容易才遇上一個意外,來到這兒。但迎接她的偏不是自由,而是另一個籠子。
一個叫作“人設”的籠子。
于是時衿想了想:“朋友圈應該可以發。”
顧筝弦擡眸,眼裡閃着光,臉上的烏雲還沒散掉:“又是要告慰誰?”
“不是告慰别人的。”這時衿順手打開自己的朋友圈,展示給顧筝弦看:“是用來做自己的。”
時衿的朋友圈裡,除了幾個幫學院轉發的公衆号以外,都是僅自己可見。
“可我若是想同你分享怎麼辦?”
“給我分享?”時衿不懂:“我就在這兒,你想分享什麼給我?”
“譬如傍晚的落日十分好看,便想要分享給你。”
“那你直接微信發給我就好啦?”
“不一樣。”顧筝弦咬了一小口草莓,好吃。
時衿氣笑:“哪裡不一樣?”
顧筝弦思索一番,手指劃過果盤邊緣,說:“我也不曉得。”
她也說不出哪裡不一樣,反正這種明目張膽的分享,和私信,就是不一樣。
“但你朋友圈裡還有别人在。要是實在想發,就設置成僅我可見吧。”
沒等顧筝弦搭腔發問,時衿主動解釋:“這個朋友圈呢,比微博的範圍小很多,隻有你認識的人能看到而已。但畢竟裡面還是有不熟的人在的,你設置成僅我可見的話,就隻有我能看見了。或者,設置成僅我、安助理、宿泱學姐可見,就隻有我們四個能看到。懂嗎?”
時衿實在不懂顧筝弦的邏輯,但還是盡可能詳細地解釋給她聽。
顧筝弦靈犀眸一閃:“懂了。那麼,僅你可見便好。”
顧筝弦給草莓拍了張照片,在時衿的指導下發了朋友圈,僅時衿可見。内容隻有孤零零一張照片,沒有文案,但顧筝弦心裡雀躍,她又學會一項技能。
時衿努力理解着顧筝弦的腦回路,偏偏在不經意間刷朋友圈,看到顧筝弦那盤草莓的照片出現在衆多與她無關的人中間的時候,她懂了。
就好似與她擦肩的茫茫人海裡,有個人在等她。沒有相約某刻,沒有提前告知,而是在她不經意瞥過時朝她招招手,說了句:“我在等你”。
确實和私信不一樣,很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