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顧筝弦足足反應了兩三秒,才相信時衿真的二話不說去接别人了,房間裡真的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她重新回味了一遍自己的問題:“你還那我當一家人嗎?”
時衿給出的答案是肯定的。
但與此同時,她好似拿所有人都當一家人。
她對顧筝弦好,也對所有人好;她能陪顧筝弦睡覺,為顧筝弦受傷,也能為了所有人受傷,為她們沖鋒陷陣。
時衿的确是朵不起眼的小花,但隻要有人注意到她,她便會努力為她們綻開花瓣,散發香味,無論來者是誰。
所以,至于沒有問出口的那個問題:“你是不是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不由分說,她一定會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十點多了,顧筝弦洗了個澡,看了會兒書,想要讓時衿教她彈鋼琴來着,還沒來得及說。于是她自己在平闆裡找了鋼琴基礎教程,對着琴鍵研究一番,睡覺了。
也不知道時衿幾點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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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後的早晨有些悶熱,顧筝弦依照習慣去三樓跑了會兒步,洗了個澡,帶着沐浴露香下來一樓,和剛剛買菜回來的時衿說了聲:“早。”
“起這麼早啊?”時衿邊換鞋邊說,袋子裡西紅柿不小心滾出去幾顆。
顧筝弦過去幫忙撿起來,莞爾道:“不早了,九點半了。”
“是哦。我昨天睡得特别晚,所以早上起晚了,不好意思啊。”時衿撐開塑料袋,等顧筝弦把西紅柿丢進來。
顧筝弦薄唇一抿,沐浴露香甩了甩:“你在為了倪諾向我道歉嗎?”
“如果是的話,我不需要。”雖然是笑着說的,但她語氣很冷漠。
顧總上身了?
時衿想起最近網絡上一個很火的梗:不管你是誰,從她身上給我下去!跑題了。
顧筝弦兇是兇了點兒,但是聲音好蘇啊。
“餓了吧,想吃什麼?”
“蒸蛋。”
“想吃蒸蛋啊,”時衿琢磨一下:“那我再炒個西紅柿雞蛋怎麼樣?要不然太素了。”
“可以。”
時衿照例把每天做的飯給安若錦發過去,包括加了多少油,幾勺鹽,放了多少味精雞精什麼的。再這樣下去,她遲早去考個營養師證回來。
兩人正要動筷子,時衿手機又響了。
“是外婆,我接一下啊。”
顧筝弦含了一下筷子:“嗯。”
她發現了,自己對時衿的占有欲不僅僅體現在倪諾身上,現在連愛萍的醋也吃。
有什麼秘密是她不能聽的嗎?
思忖了一陣,身後的通話聲突然大了。能聽出來時衿很着急,但是又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所以聽起來像是在用悄悄話吵架。
去波蘭交換的報名消息出來了,愛萍一在微信公衆号上看到,就趕緊給時衿打電話,發微信都等不及。
“悠悠啊,我看這次機會很難得的,你報名了伐?”
“還沒呢。”
“那得快點呀!這種事情要積極嘞,學校可不等着你曉得伐?”
“我一會兒問問小諾諾去不去,你倆正好有個伴,也安全一點呀。”
“報名費和機票什麼的一共一萬塊錢,待個半年需要多少錢?外婆提前去給你換換好。波蘭那邊用的什麼錢?歐元伐?也不曉得最近彙率怎麼樣……”
她外婆一說起話來就沒完沒了,半口氣都不帶喘的。
“外婆。”時衿趕忙打斷她。
“咋啦?”
兩遍都沒有出聲,電話裡一點點雜音都聽不見:“其實,我不太想去。”
“你不想去!?”
“嗯。”
靜止了兩三秒,時衿特意把手機聽筒拿遠,不出意料的女高音從聽筒裡傳出來:“哦喲——你真是長本事了伐?這麼重要的機會,不去啦?為什麼呀?”
“沒有為什麼,就是……”
“沒有為什麼是什麼意思呀!”愛萍打斷她講話:“哦喲——二十多年養出來個小祖宗?噶好的機會,說放棄就放棄啦?”
“外婆,你其實不用總操心我的。我未來要走哪條路,要幹什麼,我早都……”規劃好了。
“你能規劃哪個?”
時衿又被打斷了,心裡一陣委屈,不大想聽愛萍講話,索性捏着手機扣在桌上。
即使這樣,也能聽到不甚清楚的一串女高音,機關槍似的朝她秃噜:“你媽媽當初就因為不聽我的話,嫁給你爸那個混蛋,你可不敢走她的老路聽見沒有?聽外婆的,抓緊時間報名,外婆給你出錢。”
時衿還是沒有搭腔。
安靜了三秒,愛萍聲音冷靜下來:“你要是不去,我就給你老師說,讓他們把你加上。你學習那麼好,都拿獎學金的哇,他們總要同意的哇。”
“您不要瞎折騰好伐?”時衿重新拿起手機放到臉邊:“出國交換需要學生本人同意,您去說了也沒用。”
“個小赤佬。”愛萍注意到時衿稱謂的變化,知道孫女生氣了,也就不再勉強:“真是白疼了,還不如你媽媽。”
時衿心裡一陣酸,按了挂斷。
她不懂為什麼所有人都這樣。她們對她好,但是有代價。代價是她的自由,甚至于她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