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陸千恩，你叫什麼？”

少年沉默半晌，回答道：“曆柏誠......”

“曆柏誠。”陸千恩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笑着拍上他的肩膀，“那以後我們就是同桌了，有什麼事都可以互相幫助~”

感受到他的不自在，陸千恩沒再多說什麼，轉回身翻看起課本，似乎剛才與他的交談隻是場興之所至。

見她把注意從自己身上移開，曆柏誠繃緊的神經才稍微放松了些。當一個人習慣了冷漠和忽視，被看見就變成一件難捱的事情。

“今天班會課你們調了位置啊？”還沒打上課鈴，數學老師就抱着書走了進來，“那不就相當于是玩兒了一節課嗎？”

“正好，美術老師今天生病了，這堂課咱們先上數學哈。”

“啊？！！”

底下一片怨聲載道，慕星雲坐在講台旁邊，仗着絕佳的地勢仰頭問老師：“嚴老師，那這課什麼時候還給咱美術老師啊？”

“去！你小子怎麼坐這兒來煩我了？”數學老師無語地瞪了他一眼，心想這王芸真是會給大家找事兒。把這麼個混世魔王調到這兒來坐着，是生怕各科老師來上十三班的課還不夠堵心嗎？

“诶，我可是咱班主任欽點的左護法呀！”慕星雲很是自豪地揚揚脖子，上課鈴聲正好響起。

數學老師歎了口氣，不再和他貧嘴，敲了敲講台，招呼下面的學生：“把書都拿出來，翻到86頁!你們自己看看自己期中考試的數學成績，有眼看嗎？現在還不知道抓把勁？等考不上高中的時候就高興了！”

大家有氣無力地拿出書，一邊挨罵，一邊在心裡默默奠這堂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補上的的美術課。

陸千恩支着腦袋，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她從前世就煩數理化，這次本來想從起跑線上就認真學好數學，奈何初一教的知識實在太簡單了，不如先摸摸魚，等到初三再集中補上。

四十分鐘很快過去，陸千恩原本睡得正香，猛不驚被急促的下課鈴給吓了一跳。她睜開眼一看，發現曆柏誠已經關上書，正往教室外面走。

陸千恩想了想，揉了揉自己睡出印子的左臉，站起來跟了上去。

上一世，她在對面教學樓撞見過曆柏誠撿垃圾。但當時她害怕被他發現，沒怎麼看清楚就匆匆忙忙跑開了。

但這一次……她想看一看自己這個朋友，初中的三年到底是過着怎麼樣的生活。

學校一共有兩棟教學樓，靠近校門那棟大一點的給初一初二的學生，操場對面那棟小一點的被稱為初三樓，有七間微機室、六間圖書室和化學實驗室，一間小賣鋪，除此之外都是初三生的教室。

曆柏誠現在便是往初三樓那邊去的。

初三生因為時間緊張，大多數都喜歡帶飯到學校吃，吃剩的垃圾堆得多了，會把教室的空氣弄得非常難聞。所以這裡的班主任通常規定大家要把垃圾桶放在教室外面，值日生們中午和晚上各倒一次。

曆柏誠步子邁得很大，他很快趕過去，從懷裡掏出折好的蛇皮袋，徑直走向離他最近的那個垃圾桶。

“喔，小垃圾仔又來撿垃圾了！”坐在教室靠窗的男生立刻就發覺了他的出現，怪叫着向全班通報這件并不新鮮的事情。

“喂，垃圾佬，今天的貨怎麼樣？”一個更調皮的男生模仿着電視劇裡的港腔問他：“早上我吃的牛肉面，你要不找找呢？說不定裡面還有剩的肉可以給你吃喔！”

......

輕視，貶低，侮辱，輕飄飄地從這群學生嘴裡冒出。曆柏誠的出現仿佛給他們枯燥無味的學習增添了許多樂子一般，令他們日複一日，樂此不疲地玩着這樣的遊戲。

班上有的同學看不過眼，但也不敢和這些混子對着幹，隻能默默把他們用剩的筆記本和礦泉水瓶攢起來，丢在垃圾的最上層，盡量保持它們的幹淨。

曆柏誠垂着頭，他總是垂着頭，好像這個動作已經刻進了他的骨髓。他的眉眼被遮蓋在淩亂的發絲下，旁邊的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就算他表現出了悲傷或者憤怒，那麼也都被這些頭發掩蓋住了。

他默默的，熟練的，機械的，從淌着湯水的垃圾堆裡翻找出他所需要的草稿紙，廢塑料，甚至是很少遇到的煙盒。

他垂着頭，麻利的分揀着。沒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也沒有人會在意他此刻會是怎麼樣的心情。

但偶爾他會擡一次頭，那是為了看教室裡的鐘表，好确定距離上課還剩多少時間。

一個課間能撿到的東西并不多，與他受到的謾罵侮辱根本不作正比。陸千恩遠遠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裡堵得難受。原來他一直這麼不容易……

她知道他家庭條件不好，也知道他一直靠撿垃圾打零工維持生計，可知道和親眼看到，帶給心裡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陸千恩歎了口氣，慢慢往回走，腳步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