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賣價比普通小攤貴很多,所以大部分家長并不願意帶孩子來這裡買吃的。
小吃車老闆見陸千恩靠近,心想總算是等來一個客人,連忙殷切地招呼:“大妹子,随便選随便看啊,咱這兒能烤能涮能煎能炸能蒸,想吃嘛咱這兒都有啊!” 陸千恩笑着點點頭,視線在各種食材上逡巡。原本以為自己會什麼都想吃,但奇怪的是,自己現在并沒什麼食欲。
“我就是看看。叔,您忙您的,不用管我~”陸千恩禮貌地對老闆笑了笑,努力讓自己從這一堆食材中找出想吃的東西來。
快拿啊,死手。陸千恩暗自着急,這可是她以前的“夢中情車”啊,怎麼會什麼都不想吃呢?
在小吃車面前駐足了足足幾分鐘,陸千恩終于确認了一個事實,自己真的對這些小吃不感興趣了。
她有些失落,曾幾何時,自己最愛的就是火鍋炸串蛋糕奶茶這些小吃。可自從大學畢業成了打工人以後,每天不是叫外賣,就是塞點方便面、蛋糕面包這種速食應付了事,時不時又要和同事去外面聚餐。這麼一頓頓吃下來,她對外面的東西是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反而覺得哪怕就吃點簡單的家常菜,也比這些科技與狠活更合胃口。
哎,看來就算身體變回到初中生的狀态,但心态變了,也終究是回不去了。她輕輕搖搖頭,離開了小吃車。
改造前的人民公園路線簡單,從大門進去以後隻有一條幹道,可以直通人工湖。陸千恩慢悠悠地沿着這條大路朝前走,路旁是一排玩具攤,有打□□的,有塗雕塑娃娃的,有撈小金魚的,還有幾台能打拳皇的遊戲機擺在那裡,基本上都是年級比較大的孩子坐在那裡玩。
陸千恩饒有興緻地邊走邊看,這裡人特别多,玩兒這些的基本上都是小孩兒,大人就挎着書包在旁邊看。人流擁擠,陸千恩避讓開兩個追逐的孩童,一擡頭,正好瞅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慕星雲?”陸千恩看着站在人群中發呆的少年,心想他怎麼也跑這兒來了?難不成是剛剛在這還沒玩兒夠,想來回味回味?
剛想去打個招呼,陸千恩卻忽然注意到,他現在的樣子有點反常。
慕星雲一直是副混不吝的形象,天天都在沒心沒肺的傻樂。上學的時間基本都在和旁邊的人唠嗑,一下課就跑出去打籃球。平時天不怕地不怕,最喜歡插科打诨和嘴賤,在他身上,帥氣逼人四個字,前兩個和後兩個是分别成立的。但同時,他的脾氣又特别好,人也大方,好像永遠也不會生氣,不會有不開心的時候,一整個地主家的傻兒子的感覺。
但此刻,他愣愣地看着一對又一對家長領着孩子從他身邊經過,目光放空,看上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那雙漂亮的狐狸眼裡,似乎埋藏着不為人知的痛楚與破碎。
“星雲。”陸千恩走過去,難得沒有開玩笑地喊他大少爺。
“阿,你也在這啊。”慕星雲眼中的情緒還沒來得及收回,他垂下頭,很快便換上如常般的笑容,“放學不回家,偷偷跑到這裡來玩兒,小心我告訴你家長~”
陸千恩沒有順着他的調侃繼續下去,她說:“你還記不記得剛開學的時候,你不樂意在我們學校讀書,偷偷在我背後哭。我聽到以後遞給你了一張小紙條嗎?”
“诶诶诶!好漢不提當年慫啊!我才沒哭過,你可别冤枉好人!”慕星雲立馬否認三連,表情裡帶着不甚認真的戲谑。
陸千恩沒有接話,繼續說着:“當時我在紙條上寫過會帶你去找學校裡好玩兒的地方。”
“不過這都半個學期過去了,我發現的那些好玩的地方估計你早就知道了。”
“诶,該不會你想反悔啊?”慕星雲一直覺得那天很丢臉,陸千恩給的紙條他壓根沒拆開看。但他表現得像是看過一樣,順着陸千恩的話說:“我告訴你那可不能夠哈,君子一言死馬難追你知不知道?”
陸千恩好笑地擺擺手,“不是。”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這個公園裡有個特别好看的地方,很少有人知道。我帶你去那兒看看,去不去?”
“哦,行啊。”慕星雲也不磨叽,眉毛一挑,表情有些浮誇:“小爺我就喜歡踩新地圖,您老前面兒帶路吧。”
陸千恩看着他,太急切地裝作自己與平時沒什麼不同,反而會放大某種異常。慕星雲掩飾自己情緒的方式太刻意了些,難道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嗎?
不過,她也沒打算拆穿,隻是默默走在前面帶路。
一向話唠的慕星雲今天表現得難得沉默。他乖乖跟在陸千恩身後,任由她帶自己七彎八拐地繞路,最後兩人在一個偏僻的院落外面停下。
“我去,這麼偏,你該不會是想把小爺賣了吧?”慕星雲裝出一臉防備的樣子。
陸千恩白了他一眼,“大少爺,就你這腦子,這煩人的勁兒,恐怕我得倒貼錢才能把你賣得出去好不好。”
說着,她把院門推開:“喏,你進去就知道了。”
慕星雲的目光随着打開的院門看向内部,很快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不自覺的,他朝着裡面走去。
邁過朱紅的門檻,一顆高大的銀杏樹傲立在面前。這顆銀杏樹幹高大,滿身的枝條舒展,在徐徐的秋風下搖曳着淡金色的葉片。
其實剛剛過來的時候,離得老遠就看見這棵樹了,它長得極高,院牆完全遮蓋不住它的風姿。但遠遠望見,與這樣面對面見到,帶給内心的震撼是完全不一樣的。
慕星雲癡癡地,仰頭去看這棵高大的樹木。秋季的微風拂過,枝上的銀杏一片片掉落,又被輕風卷起,如蝶翼一樣翩跹盤旋,為他落下一場紛繁的銀杏雨。
如同置身夢境一樣,他擡起手,輕輕托住掉下的葉,仿佛抓住了一場獨屬于他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