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家，情緒就是弱點。隻有看上去什麼都不在乎，不露出一絲破綻，才不會被其他人所利用。

陸千恩重重的搖頭，“我不清楚你的家庭，你的成長環境究竟是怎麼樣的。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背負着這麼大的壓力，為什麼總是要戴着那個叫‘不在乎’的面具度過一天又一天。”

“但是我知道，在我們面前，你可以不用這麼累。”她看向慕星雲，直視着他的眼睛。

“我們不需要你時時刻刻都看起來很開心，不需要你時時活躍氣氛，不需要你堅強得看起來好像什麼都傷不到你。”

“我們是你的朋友。我們關心你，關心你的感受，所以你的不堅強不完美在我們這裡通通都是沒關系的。”

“我知道一時要你改變這麼久的行事方式會很難，但也許你可以試一試，在某個時候，某個無傷大雅的時候，慢慢試着去在乎某件事，試着去對某件事情‘有所謂’，好不好？” 路燈之下，慕星雲一直苦心維持的笑容忽然僵硬。

他垂下頭，一直以來用以強撐精神的某個部分好像被人抽了出來，令他的脊背無法繼續承擔整個身體的重量。

他緩緩蹲下，遲鈍地伸出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膝蓋，把腦袋埋了進去。

陸千恩也蹲下來，輕輕将手掌放到慕星雲曲起的脊背上，希望能通過這樣的方式，把自己掌心的溫度傳遞給他。

“沒關系的呀，你不用一直都這麼堅強的。”陸千恩小聲對他說， “你完全可以有難過的時候，可以有脆弱的時候。你可以不開心，更可以不完美，沒有人會因為你的悲傷而看不起你。如果有，那我們就離那種人遠遠的，不和他們玩兒了，好不好？”

……

後來即使過了很久很久，久到物是人非，少年時分的記憶都開始模糊的時候。慕星雲也依然記得那一天濕潤的晚風，路燈下控制不住的眼淚，還有那個緊握住他的雙手，使他的心靈慢慢平靜下來的女孩。

在那一天，他坦誠了自己的軟弱，可這竟然令他更加堅強。

……

第二天早上，陸千恩捏着幾顆在校門口買的水果糖，踩着第一節早自習的鈴聲，慢悠悠踏進教室。

昨天去了趟網吧，感覺自己的網瘾都被勾起來了。陸千恩趴在課桌上，把前段時間老爸給自己買的翻蓋機拿到手上擺弄，睹物思物。

好想念阿B，想念阿抖，想念大眼，想念綠江，好想念刷手機的日子……

想着想着，陸千恩把腦袋歪在手肘裡，另一隻手擋着光，就這樣水靈靈的睡着了。

事實證明，在教室睡的五分鐘，約等于躺在床上睡的五個小時。陸千恩正睡得香呢，朦朦胧胧中，卻忽然感覺正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

......？！老師來了？

陸千恩猛一下驚醒過來，立刻坐直，手忙腳亂地打開書。

鄰座傳來一聲低低的笑，很輕，幾乎微不可聞，但陸千恩還是聽見了。她轉過頭，正好對上曆柏誠的目光。

“你今天來得這麼早啊？”不是老師就好，陸千恩緊張的心情放松下來，扭頭看了看背後的時鐘。

八點十五，還在上第一節早自習。但他平時總在八點四十左右才到。因為經常性的遲到，他已經被各科老師說過很多次了。

曆柏誠垂下頭，似乎是有什麼話想說，但又不太好意思說，隻能低下頭，拼命掩飾他的緊張和不自在。越是這樣，就越是緊張，連額頭上都沁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偏偏教室人氣多，熱氣旺，三月底的天還蒸得人臉頰發紅，汗珠越來越多。

“這個……給你。”

最終他下定決心般，從桌洞裡拿出來兩張薄薄的塑料片，鄭重地遞到陸千恩桌面上。

陸千恩拿起這兩張薄片，發現是神秘星球孿生公主的貼貼紙。

陸千恩忽然想起來，前段時間學校流行過一陣這個動畫片。她和夏晚櫻閑聊的時候似乎提到過各自喜歡的那個公主……

……沒想到他連這些瑣碎的細節都記了下來。

這兩張貼紙并不完整，上面大部分人物都被已經摳走了，隻剩下幾個不是很好看的角色，很容易就能猜到它們是從哪裡來的。

“栗子，謝謝你！”陸千恩捧着這張貼紙，笑着朝他道謝，心口卻有些發澀。

“不……是我感謝你，願意幫我記筆記。”曆柏誠沒有擡起頭，隻盯着自己的膝蓋，小聲向她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