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齊湧上前來,又愣在了原地。
餘松正要呵斥,倒是霍祁先擺手免了他們的尴尬:“不必行禮。”
幾人松了口氣,其中一個霍祁記得叫玉壘的小厮,伶俐地上前跟沈應說起周興才遣人去考場接了馮骥。
他說周興怕馮舉人在考場熬壞了身子,讓人先把馮骥送去了方大夫那裡,等大夫确認過沒問題再給接回小院。
霍祁聽沈應的身邊人對馮骥如此殷勤,在暗地裡撇了撇嘴。
他還當沈應弄清馮骥的為人後,已經遠了此人,卻沒想到沈應還能殷切地派人去考場接馮骥去看大夫。
想起前世馮骥跟條哈巴狗一樣跟着沈應身前身後的樣子,霍祁就覺得心頭煩躁。
有他在背後提點,沈應還是看不透馮骥這條惡犬。
真是沒用!梁彬簡直白死了。
霍祁冷哼一聲,擡步踏進靈棚中。他是帝王,豈可拜凡夫。祭桌前的小厮猶豫地看了沈應一眼,即便見東家點了頭,也沒敢将手上的香遞出去。
餘松也在霍祁身後跺腳,忙勸道:“哎喲這……他小小一個舉人如何受得起!”
“死者為大,有什麼受不起的。”
霍祁不耐煩地反駁了餘松一句,自己上前從小厮手中接過香,走到祭桌前向梁彬拜了三拜。
他将香插進香爐,回頭見到沈應眉宇間有些動容,竟忍不住覺得好笑。
這人未免太好騙,不過随意惺惺作态一番,便能換來他的心軟。
怪不得前世會被馮骥騙得那樣慘。
“你帶朕來這裡,就是為了讓朕來祭拜梁彬?還是你想讓朕向他道歉?”
霍祁挑起眉頭,他想若沈應隻是要一句道歉,倒也簡單。不過就是‘對不起’三個字而已,霍祁現在就可以對着梁彬的靈位說。
不過既不真心也無誠意罷了。
皇帝嘛,最會說的就是謊話。
沈應搖頭道:“不必了,既無真心也無誠意,說來不過一句空話,聽了也沒用。”
他的話一說出口,霍祁都為他對自己的了解感到吃驚,甚至有些疑惑。
他記得這時期他和沈應還你侬我侬着。
兩人之間縱有小矛盾,卻無大沖突。
在沈應眼中他應該還是一個雖有些小狡黠但寬厚仁義的好郎君、好君主,縱然他在這次科考舞弊案中的表現,可能讓這個形象有了些小瑕疵。
但也不該讓他在沈應心中的評價跌落至此?
霍祁開始懷疑起那日暗衛禀報的朱泰來與沈應在内閣的談話中,還有些他不知道的内容。
他試探性問道:“朕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
霍祁做戲做慣了,話一出口臉上就添上了悲痛的色彩。
沈應見了垂眸一笑,無奈感歎道:“我現在都不知道你哪句跟我說的是真,哪句跟我說的是假。我與你相處将近兩年尚且如此,何必再難為梁彬去分辨。”
霍祁聞言不語。他沉默了片刻,又低聲問道。
“朕在你眼裡就如此不堪?”
沈應擡眸望向他,眼中是霍祁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像從前的……不、像很久以後的沈應。霍祁心頭狂跳,他跨步上前一把抓住沈應的手。
“你——”
沈應的臉上滿是疑惑:“我?”
霍祁心口仿佛被重重一擊,他壓抑着這種亂糟糟的情緒,死死攥住沈應的手腕。
這時有周家小厮從外面跑進來,附在沈應的耳邊向他說了兩句話。
霍祁卻不管這小厮。他隻抓着沈應,雙眼瞪出血絲。
“沈應——你是——”
他隻說了四個字就被沈應打斷。沈應着急地反手握住霍祁的手:“請陛下進屋暫候,我想讓你聽一番話。”
在霍祁能反對前,沈應已經把他和餘松一起推進屋中。
霍祁回頭,看到沈應向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就關上了房門。
霍祁與餘松面面相觑。
這宛如做賊的感覺,怎麼那麼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