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子爵的晚年,他曾經邀請了幾位朋友來家裡做客,幾個人到書房聊天,然而女仆去送下午茶的時候發現主人和客人都失蹤了,此後再也沒有他們的音訊。子爵的女兒繼承了這座宅邸,她和她的家人搬了進來,然而不出一個月,她的女兒和女兒的家庭教師也失蹤了,就像人間蒸發,再也沒找到蹤迹。那個女人接連失去了父親和女兒,沒多久就瘋了,她的丈夫賣掉了宅邸,帶着她去了南方。”獄寺隼人說。
雲雀恭彌聽完點了點頭:“你可真沒有講故事的天賦。”
“我不是在給你講故事!”獄寺隼人怒道。
雲雀恭彌照例無視了獄寺隼人的情緒爆發,他四處打量着,期待找到被困在古堡中幾百年的怨魂。可惜他的視野中一派平和,連個普通鬼怪都沒有,真令人遺憾。
“所以他們把值錢的東西都帶走了?”他心不在焉地接口,撫摸樓梯扶手上镂雕的動物圖案。
“其實也留下了不少,但主要是書。哦對了,那位子爵可收藏了不少書,也是因為這些書的存在,這房子才一直沒有妥善的處理辦法。”獄寺隼人研究着古堡的平面圖,“書房在這裡。”他推開門向裡望去,“哇……還真是誇張的存量,實物比數字看起來更驚人了。”
雲雀恭彌跟在他身後進入書房。這間屋子的大小甚至要超過之前的門廳。像是打通了幾個房間連接而成的。高大的胡桃木書架成排放置,書架大約也都是定制的,側邊蝕刻着紋理繁複的紋章和羅馬數字,簡直就像是大學的圖書館。靠窗擺了張書桌,除此之外,隻有地毯上留下了曾經擺放過沙發的痕迹——其他的家具都被搬走了。
“這得有七八千本書吧……或許不止,聽說地下室裡還有。”獄寺隼人随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來,“哇!《歐幾裡得原本》的拉丁語本,我以為這東西收藏在梵蒂岡圖書館呢!這是第四卷。啊,還有第三卷和第七卷,真是了不起啊。”他感慨着,把書小心翼翼地放回書架上。“我本來想着幹脆賣給大英圖書館,現在看來,果然還是費些精力運回去比較好。”
雲雀恭彌快速在心裡估算了一下運輸成本,真誠道:“你加油。”
“這幫貴族最喜歡收集珍本孤本,這麼多書,價值說不定能抵得上這座宅子了。也幸好每年都有投入不少錢,沒讓這些寶貝受到損傷。”獄寺隼人說。他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掏出來看了眼:“是藍波。”随即接起。
雲雀恭彌聽了一會兒他們的交談,無聊地走開了。他漫遊在書架間,随意地辨識着書脊上的名字。大部分他都沒聽說過——不論是神學、文學還是數學都不在雲雀恭彌的興趣範圍之内,更别提相當一部分藏書使用的是拉丁語和其他語言。偶而見到一兩本認識的,并不是因為他見多識廣,而是書本身太過著名。
雲雀恭彌正沉浸在書籍營造的平和氛圍裡,目光掃過某處,忽地頓住。他走到書架前,仰頭看着高處的那本書,忍不住眨眼,确認書籍上籠罩着的那層似有若無的瑩白光暈并非他的錯覺。懷着疑惑和少量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驚喜,雲雀恭彌搬來梯子,将它從書架上取下。
當他把書拿在手中時,那種稍顯突兀的亮光就消失了。雲雀恭彌坐在梯子上,随意地翻了翻那本書,又合上,随手又從書架上抽出另一本書。當他把兩本書放在一起時,那種朦胧的光暈就再次出現。這還真是有趣,他想着,把書插回原位,重又打量起這本特别的書。Somnia,燙金的封面上印着這個單詞,大約是書名。雲雀恭彌琢磨着它的意思,失眠?
可惜的是這本書是拉丁文寫成的,雲雀恭彌看不懂。随意翻了幾頁,他合上書,跳下梯子,預備帶回去研究。他從書架後轉出來,獄寺隼人也正好挂斷了電話:“藍波那家夥,做個夢都要講給我聽。”
“哦?他夢見了什麼?”雲雀恭彌随口問。
“夢見他進入了一個古堡,周圍都是樹林,來了一輛馬車,沒了。”獄寺隼人攤手。然後他注意到了雲雀恭彌手上的書:“哦?你找到了什麼?”
雲雀恭彌把書展示給他看。獄寺隼人接過:“哦?夢神?你對這個感興趣?”
“那是什麼?”雲雀恭彌問。
“你不知道你還拿這本?你随便拿的嗎?”獄寺隼人驚奇道。不過他還是回答了雲雀恭彌的問題:“Somnia是希臘神話中夢神的拉丁語拼法,指的應該是黑夜女神倪克斯的孩子。不過常見的應該是夢呓神族才對。”他咕哝着,翻開書,随意地讀了一段:
“外鄉人啊,
并非所有幽暗難解的夢,
都會兆示人類的命運。
據說這世間存在兩道幻夢之門,
一為象牙所制,另一取用獸角。
從象牙之門走出的人,
精神被虛假的預兆所欺瞞;
而從光滑的獸角之門走出的人,
則能窺見真實。”
“什麼意思?”雲雀恭彌問。懂八國語言的是獄寺隼人不是雲雀恭彌,就算獄寺隼人讀得再抑揚頓挫婉轉動人,雲雀恭彌也不可能聽懂。
“嗯……”但還沒等獄寺隼人解釋,瑩白的光芒從書頁上噴湧而出,如海浪一般吞噬了兩人的身體。片刻後光芒平息,名為夢神的書掉落在地,兩枚銀黑色的指環繞着書轉了幾圈,也啪嗒躺倒在了書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