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記憶真的有問題。
那熒催促自己離開,是否也是從中發現了什麼。
空擡頭,天空晴朗得有些不真實,有一團厚實的雲簇始終環繞在高空。雲層遮掩之下,隐隐約約能看見一座孤島懸浮在天空。
據維爾金說,那是無數戰敗魔神的折戟之地。
空知道,那也是他們兄妹離别之地。
“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找到妹妹,然後帶她離開這個世界。”
維爾金撿起空扔掉的樹枝,在沙灘上寫寫畫畫:
“天理降臨于提瓦特大陸的最後一次記載就是在五百年前的坎瑞亞戰争,天理以及維系者降臨到那片無神的領地,随後在戰争結束後便陷入沉睡。作為侍奉天理的信徒,維系者絕對不可能違逆天理将他帶回天空島,并離開地上的命令……所以我有個大膽的猜想。”
“怎麼說?”
空托着下巴,對于天理及其扈從的聯系,他不會比眼前的本地人更加了解。
維爾金頓了頓,表情難得嚴肅:
“你們在提瓦特停留的時間,遠比所感知到的要長。”
空點點頭,記憶模糊得實在過于巧了。若不是他們兄妹已經旅行過多個世界,形成了一些習慣,恐怕再過百年,自己也不會覺得不對勁。
維爾金已經了然。
意識混沌、對明顯應該記憶深刻的世間印象模糊,對自己做了什麼也一無所知。
這種與其說是疾病,倒不如說是詛咒的症狀,維爾金再也熟悉不過。
磨損,天理加諸于萬物的規則。
“如果能确認是這種症狀的話,就好辦了。這就是磨損,提瓦特加諸于長生種身上最關鍵的枷鎖。”
維爾金神情複雜。
磨損是提瓦特的法則,在天理對大陸的聖靈定下規則秩序以制約時,又披上了天理所定規則的外衣。
無論如何包裝,也不會改變其針對提瓦特長生種的本質。
“磨損是種在血肉的詛咒,其中最顯著的一個特點就是會讓人神智不清、對時間失去判斷力、甚至影響自己的思維,違背自己的本性,最終不得不走向沉眠的結局。”
在提瓦特,唯有七神和天理能夠逃脫這堪比制裁的規則。
可怪就怪在,世上萬事萬物皆有其運轉邏輯,提瓦特的規則隻對提瓦特本土特産生效,域外之人并不在提瓦特規則之下,所以正常情況下,短暫停留的域外之人并不會受到磨損的影響。
“磨損隻會腐蝕提瓦特人,但外來者要是長居久留,天理回自動将你們潛移默化為提瓦特的一部分,進而也會受到磨損的侵害。”
所以維爾金才覺得,兩兄妹停留在的時間或許比他們描述得要長得多。
“加之五百年前你們分别的時,正好也是七神集結坎瑞亞、在天理統帥下摧毀無神之國的混亂日子……”
維爾金頓了頓,給予空充分的留白。
“也就是說,我和熒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幹涉了此世的因果。”
空覺得自己已經參透了一切。
維爾金則想的更多,在空的描述中,名為熒之少女的動作充滿跳躍性,極有可能發現了某些問題,才急着把哥哥帶走。但又因為停留在提瓦特時間過長,從而招緻天理維系者的目光。
陳年舊事,具體情況恐怕隻有熒和維系者才知道當時的情況。但這兩位一個下落不明,另一個不眠不休鎮守天空島邊緣,找到他們,單靠空自己的力量,無異于癡人說夢。
空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找到了解決問題的關鍵人物:
“我必須去找天理——作為七神的統帥,他一定知道我的妹妹在哪!”
不,天理甚至今天才知道五百年前又發生了這麼一樁大事。
維爾金眼神飄忽不定,好看的金眸此刻看起來鬼鬼祟祟,顯得心虛。
“呃……理論上是,但天理沉睡多年,提瓦特大陸諸事皆有塵世七執政代為執政,天空島又有維系者鎮守,與其指望天理全知全能,我建議找七執政和維系者問清楚情況。塵世七執政在地上都有各自的領土,找他們也不是難事。”
正好離職報告需要論述地上七國的狀況,還能順便統計一下神之心損壞情況。
想到這裡維爾金頓了頓,又提及一種極其罕見、卻也不無可能的猜想:
“提瓦特從來不缺僞神和冒名頂替的虛假神明,坎瑞亞戰争對地下天上的影響至今也未曾消失,難保會有域外神明或是觊觎七執政之位的魔神在其中渾水摸魚,甚至波及到你們。”
空今天已經不知道歎了多少口氣,作為旅行者而非提瓦特的原住民,摻和本地人的戰争簡直就是無妄之災。不過好在,事情終于有了解決方向。
坎瑞亞戰争至今也有五百年,提瓦特大陸又存在着簡直就是長生種克星的“磨損”,指望普通長生種并不靠譜,倒不如維爾金建議,找七神一個一個問清楚來得更簡單些。
明确目标後,空的心情輕松了不少,面對自己費盡力氣才釣上來的大家夥的真實身份,有些好奇問:“你對神明和天空島這麼了解,也是跟他們結過仇嗎?”
維爾金模糊了說辭:“……到也不是,你可以理解我為那種沒什麼實權、挂了一堆虛職、很能活但是沒有什麼用的平平無奇長生種就好。”
空表示理解,無論在哪個世界,非人類的規模總是格外渺小,出門在外隐藏身份也是家常便飯。在人類占主導部分的世界,非人類的長生種甚至不得不每隔十幾二十年就遷居他鄉已避免被人類發現。
空甚至不自覺生起憐憫,畢竟長生種能混到像維爾金一樣,沒飯吃、沒錢花、交通全靠海裡漂這樣的地步,也很不容易。
被旅行者當傻子憐愛的維爾金此時對自己逐漸形成的奇怪人設一無所知。
長生種能完美解釋他那令人抱歉的自理能力和對神明顯得了解過頭的地步,隻要不是當面碰上熟人,他有自信藏好身份。
難得瞞住所有人下界,他必不可能給自己添麻煩,正好處理完空熒兄妹的問題後借坡下驢,直接退休。
這多是一件美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