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爾金從衣袖中掏出羊皮卷軸,放到羅莎琳手中,對已經不知所措的魔女認真說道,“來,左上角填姓名國别,标題花體正文斜體居中,右下落款填維爾金,日期不用填,寫一下反饋報告——瑪爾巴斯應該手把手教過你們任務報告的基本格式吧?按那個來就好。”
魔女的眼神充滿迷茫:“這是?”
這是維爾金退休報告的重要組成部分,用以向嚴肅的維系者證明他真的在很用心的在地上調研,而不是公費旅遊。
外包任務的黑心天理語焉不詳:“這是能決定你們未來的文字。”
——其主要作用在于給天理本人的退休檔案的素材添磚加瓦,畢竟維系者要求萬事要留痕。
羅莎琳和杜林的心髒同時漏了一拍。
能被天理稱之為足以決定他們未來的文字,必須嚴陣以待。
維爾金在心底也悄悄緩了口氣,魔女和龍的問題畢竟還屬于私仇範疇内,能夠解決問題就已經足夠皆大歡喜。比起那門口被物理分隔開的坎瑞亞人,和魔女當年在巴巴托斯眼皮子底下創造出來的、那些能夠讓天空島直接撞擊提瓦特大陸的擦邊文學,就要麻煩得多。
公事公辦,蒙德拜拜;私下處理,有損天空島的威信。無數雙眼睛時時刻刻關注着維爾金的一舉一動,若是讓那些本身就心思多得不像樣的長生種們意識到,縱使在天理面前在規則邊緣反複試探也會被輕輕揭過,藏匿于暗處的家夥們絕對會蜂擁而上,不斷地試探維爾金的底線——
那就太麻煩了,上班已經夠煩人了,要是在退休之後還要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他甯願在天空島上沉睡一輩子。
得到天理首肯的魔女走近巨龍的心髒。
煉金造物也會有人類的情感麼?
魔女的指尖凝成火焰的長劍,心髒是一個生物最脆弱的地方,也是如今失去形體的魔龍最後賴以存活的器官。
魔龍似乎已經徹底放棄掙紮,天空島至高的神明安靜的站在一旁,明明是将罪魁禍首繩之以法的大快人心的結局,羅莎琳卻遲遲紮不下去那一劍。
她失去了揮劍的力氣,眠龍谷的那些曾經被困雪山之中的人的殘音阻攔炎之魔女将武器對準魔龍,這條在他們眼中,讓他們得以離開寒冷的龍脊雪山的恩龍。
不對,完全不對。
"杜林,魔龍的的心髒連接着龍脊雪山的地脈!”
羅莎琳瞳孔收縮,剛才礙于維爾金的壓迫感,炎之魔女不敢明晃晃地打量周遭環境,直到現在才發現,不是眠龍谷包裹着杜林的心髒,分明是杜林用軀體内逸散的元素力供養着這座岌岌可危的神聖雪山。
她早該發現的,到處都是赤紅之石枯萎的地脈需要赤紅之石投喂,而産出赤紅之石最多的地區就是存放着杜林心髒的眠龍谷。而赤紅之石,正是讓無數誤入龍脊雪山、抑或是困于雪山的普通人活下來的珍寶!
“居然才發現嗎?”維爾金意外。
人類真是粗心,居然過了幾百年才發覺有一條死去的龍在默默供養着龍脊雪山的地脈。
“不對,這不對……”
羅莎琳癱坐在地,炎之魔女從來不曾懷疑過自己的任何決定,但這一刻她心中的痛楚甚至無法言語:如果死去的魔龍是在贖罪,那炎之魔女的一切又算什麼?她對巴巴托斯的恨,又算什麼?
魔龍杜林犯下的罪孽又算什麼?
在造物主的哄騙下犯下大錯,還未擁有成熟的心智便被風神和眷屬一齊斬殺,就連死去後的屍體和力量都被無情的神明充作地脈的養料。到現在,死後還不得安生,又被天理欺騙,無知地交出自己的生命本源,甚至連最後一絲價值都要被榨幹,換取她這個更應該去贖罪的惡毒魔女的所謂救贖。
如夢初醒般,羅莎琳松開手,匕首從手中滑落,随後如消融的冰雪般消散在濃稠的空氣中。
“你不打算複仇了嗎?”神明像是錯失了一場盛大的喜劇一樣,一臉的可惜,“胸腔中熊熊燃燒的複仇的火焰,隻有仇人的鮮血才能夠熄滅吧。”
“不,我錯了。”
羅莎琳甚至為膽敢自己反駁天空島之主的勸慰而顫抖,她聽見說:
“我祈求您留它一線生機,就讓它的力量作為龍脊雪山的養分,靈魂得以附着在赤紅之石上觀察世間萬物。”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龍的心髒發出如雷鳴般隆隆的鼓聲。
“羅莎琳已經失去手刃魔龍的資格。”
魔女雙手合十,她現在也不知是在為誰祈求。
“希望您能夠它繼續在這雪山之上贖罪,用血肉幫助失溫的旅人,用靈魂做窺見世間的窗口。”
“如果這是你的答案——”
“杜林。”
“往後你的靈将不再拘泥于腐爛的□□,就如她所言,龍脊雪山上每一塊赤紅之石,都将成為你們靈魂的居所。”
在魔女充滿慶幸的眼神中,維爾金故意頓了頓:
“然,凡事都有代價。”
“炎之魔女,作為讓神明同意你建議的供奉,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