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宜陽就差跪在雲涵膝下,他試探道:“神君可是在怪千年前弟子險些釀成大禍的事?”
雲涵不知道他口中險些釀成大禍之事是指什麼,雙目模糊不清,他卻清晰感知到宜陽跪落在他身旁,雲涵選了避重就輕的回答:“你若是覺得對不起我,就将南明戟還回去,當永遠沒見過我。”
微風徐徐,吹到身上涼意徹骨,雲涵手中最後撫摸着南明戟,那曾并肩作戰最得心應手的武器,與他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按理來說早在千年前,南明戟就應該被天庭銷毀,為何會留存至今?
雲涵起身,還未來得及反應,四面八方傳來冰甲渡步聲。
是遲離帶着其餘神官前來将這地圍了,宜陽皺眉望去,他知道這時解釋什麼都沒用了。
雲涵手腳冰涼,明明感受不到溫度,卻在後背被人重重打了一掌,他對宜陽沒有防備,這才落了套,登時腦中發昏,他就這麼毫無征兆倒了下去。
宜陽施法将懷的人設下障眼法,身體極速變小,讓他縱使是醒來也掙脫不開,隻能以這副小兒身生存下去。
他知道雲涵脾性如何,如今神官畫軸中早已出現過雲涵的真容,若是讓外頭的神仙見到了他本相,誰也不能保證衆神是否會如千年前那般決絕。
小兒最是不能讓人懷疑,也不會讓誰起疑心,那群神官不會為難這才六歲大點的小孩。
半柱香時間都沒到,從孟章殿到琴歆足足有十萬八千裡,偏偏讓遲離就這麼趕到了。
他的腦回路轉了彎,竟朝着能觀琴歆整塊地的涼亭中去。
落在後方的阮遊甯氣喘籲籲招呼着:“等,走慢點啊。”
用“走”這個字簡直是對遲離的侮辱,他分明就是“咻”一下飛過去的,就這麼一眨眼功夫消失的無蹤迹。
涼亭裡隻有宜陽與一個似是睡着又戴着鬥笠蓋住面容的小娃,而地上赫然放着的是搞得神州雞飛狗跳的南明戟,遲離眼中的餘火未散,在此時更是燒的旺。
遲離向來是看不慣宜陽,對其不管是公還是私底碰面了,都得唾罵一句“晦氣。”
阮遊甯搶先道:“玄冥星君,你在此處做什麼?”
宜陽冷冰冰擡起眼與遲離對視,他将懷中的孩子抱的更緊了些。
“如你們所見,南明戟我盜的。”
阮遊甯不可置信,一點也不為自己辯解?就這麼承認了?
衆神官大驚失色,遲離不帶一絲溫度冷冷問道:“為何要盜?”
“我兒初入神州,帶他漲漲世面,讓他見見這曾名揚整個天庭的南明戟,有何不妥?”
阮遊甯咬了咬牙:“玄冥星君可知這南明戟不可随意移離陵光殿?”
“知道。”宜陽故道:“南明戟乃是陵光神君的法器,縱使他已神隕,也不該被你們封在陵光殿中!”
還未等誰有近一步的反應,遲離挑起腰間的軟劍如風般墜落,整個亭子蓋被掀飛數丈遠,而宜陽抱起懷中的小兒衆身往後躍去數步,險險避開那一擊。
遲離整個人像是長滿了尖刺,他怒喝道:“你也配提他!”
阮遊甯見事态完全不可控,遲離完全是真的想将宜陽弄死,他忙攔腰将遲離抱住,嘴上卻不停道:“冷靜冷靜,弑神死罪。”随即朝着一旁看戲的神官喝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将玄冥星君收押下去等候天帝發落!”
那群神官也不敢耽擱,隻因遲離那副表情實在是可怕極了。
途中一神官轉回眼,顫顫巍巍詢問着:“那這小兒怎麼辦?”
哪料這時如死般不動的宜陽卻掙紮起來,他怒朝那如同拎小雞似的拎着雲涵的神官喝聲道:“放開他!他隻是凡人!你們不能将他收押!此事是我之錯,與他無關!他還小,神州不應該苛難他!”
阮遊甯擺擺手,覺得這也是難事,畢竟孩子無辜,況且這娃娃也實在太小了,他們的确不能将其如何。
“先帶下去——”
他話未說完,遲離冷道:“一同關進冰窟,你不是為這小兒敢盜南明戟麼?那他也該為你這父子情深付出些代價。”
宜陽瞪大了雙目,他怒罵道:“遲離!你這混賬東西!”
“是啊。”遲離收起軟劍,指了指昏睡不醒的雲涵,他森冷道:“我是挺混賬的,若是玄冥星君不老實,我還可以更混賬些。”
衆神官不敢說話,隻聽遲離又道:“将他們帶走。”
沒誰敢說一個不字,耳邊清淨後,遲離才将目光渡回躺在地上的南明戟,他微微擡手,那南明戟就這麼落入他手中。
阮遊甯看着,他覺得遲離做的有些過了。
“玄冥星君好歹也是神仙,你這麼做就不怕讓其餘神官對你更加不滿?”
遲離一點點撫着手中法器的波紋,他是覺得奇怪,本應該冰涼的,卻莫名其妙有了一絲絲溫度。
“無所謂。”遲離一如既往平靜道:“他們愛怎麼想那是他們的事,隻要不舞在我跟前,大家都能相安無事。”
阮遊甯自知勸不動他收斂,便旁敲側擊向他說着情:“那小兒你真打算将他關押在冰窟?他太小了,身子怕是會撐不住。”
“撐不住那就是他的命數。”遲離不回頭離開這方才經曆了血戰之地。
阮遊甯望着這涼亭所造用的木全被遲離的那一劍粉碎的徹底,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可憐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