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跑來我這了?”雲涵收了案桌上的祈願符,雖是在問他,卻絲毫沒有要他回答的的意思,顯然是在說一個事實。
遲離心虛摸了摸鼻梁,瞪時疼的他“嘶”了聲,他爹下手實在重,牙根都被打出了血,他感覺自己鼻梁骨錯了位,正有液體緩緩流出,皆全被他随手一擦,臉邊染上不均勻的血迹。
雲涵垂下眼道:“過來。”
遲離不知他要做什麼,卻還是往前了一步,雲涵見狀便擡起眼望着他,又道:“讓你過來。”
遲離愣了一瞬,還是反應極快,一個竄步就走到了雲涵身旁,還未等他有下一步動作,隻覺得腿下一軟,登時跪了下去,他想去靠雲涵肩臂來撐着自己的身子,卻在手伸出的那一刻想起了手上還有血迹,會弄髒了他潔白的衣衫,便一下調轉了手肘的方向,“砰”一聲,手肘重重落在了案桌上。
雲涵簡直沒有見到過這麼笨的,他一揚手,那案桌上就已經是有一瓶藥膏,又是有一方潔淨的手帕。
雲涵側着身子,手卻是不嫌髒掐住遲離的下颚,将其靠近了些,這才用那方手帕擦幹淨他臉上的血。
遲離連大氣都不敢喘,雲涵似是對這些早已輕車熟路更是力道控制的剛剛好。
他問道:“神君是經常與旁的人也這麼細緻處理傷嗎?”
雲涵收回手将那方帕子放在一旁,轉而拿起藥膏,回道:“醫者仁心,不管在哪都得要顧忌到病人,在你之前,肯定是會有無數人傷重,而身為醫者就不可袖手旁觀。”
遲離感覺嘴唇微涼,淡淡的藥味沖着他鼻翼,雲涵認真給他處理着傷,眼底一片蕩漾,他覺得自己心亂了。
遲離不知怎麼就問道:“神君不是出身劍道,怎麼會懂這岐黃術呢?”
雲涵出身劍道一事神州的衆神都知曉,可遲離能清楚那一定是刻意去打聽過。
“閑着無聊就學了,也不難。”他說的如此輕松。
這已經完全不能用天資聰穎來形容雲涵,随随便便一學就可自練丹藥,自制藥膏,那真是将尋常普通人按在地上摩擦的程度。
别人飛升前都是潛心修行,而雲涵飛升前自辟他路,自建門派,敢問這神州能有誰如他這般。
“那我可以跟着神君學這些岐黃術嗎?”遲離試探問道。
雲涵将指尖糊住少許膏藥,又輕輕塗抹在遲離的鼻梁,他道:“若你有這個心,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我有心的。”遲離笑着說:“我定會學的很認真,上次神君教我的劍法我都會了。”
“學醫不同學劍。”雲涵将那膏藥蓋上,又換了另一方帕子擦了手,最後丢給遲離,意思是讓他自己将手上血迹擦幹淨。
遲離也能會意,三五兩下就擦的幹幹淨淨,他将帕子捏于手心,等着雲涵的下一句話。
雲涵問他:“學醫需靜心,你可做的到?”
光是這一條就已然是狠狠将遲離閉門不見了,他怎麼可能靜的下心,又怎麼可能待在一個地方,看上好幾個時辰的書籍,那對遲離而言,簡直是慘無人道的折磨。
别說幾個時辰,就連一個時辰遲離都不一定能坐的住。
遲離想了會兒,便道:“那我還是認真專做一件事,練劍吧。”
對于此回答,雲涵并沒有多大的意外,他将那髒了的帕子一并給了遲離,微微彎了彎唇,道:“你去将這兩方帕子洗了。”
遲離十分樂意抓着那帕子就去了洗浴池。
在雲涵看不見的地,遲離從衣襟中掏出一直随身帶着的方方正正角落繡有一片羽翎的帕子,他将其平緩展開與雲涵方才給他抹藥弄髒的兩方帕子放在一處。
三張帕子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隻有遲離一直随身帶着的那方帕子被洗的顔色淡了。
腦海中一直不清楚的嗓音慢慢聚攏。
“你們在做什麼?”
“你在哭?”
“他們為什麼打你?”
“疼嗎?忍着點,一會就好。”
遲離笑了笑,将那帕子收了起來,如獲珍寶般塞回衣襟内。
很顯然,遲離的這番苦肉計很管用,雲涵準許他在陵光殿多住些時日。
又是過去數日,遲離沒日沒夜的修行,外面的神官相傳“遲離這是轉性了,竟如此不舍晝夜修煉”,岑宵聽到這隻言片語并不信,直至親自來陵光殿時見着那平時頑劣不堪的小崽子竟這麼勤奮,一時還以為這孩子是不是被什麼髒東西纏上了。
與雲涵交談時,雲涵有意無意說道:“遲離挺要面子的。”
那意思就是,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别總是以拳頭來解決任何問題,更會讓遲離的劣根性得到蜿蜒曲折。
岑宵道:“初為人父,隻知道棍棒下出孝子,這小子從一落地時便哭的厲害,随着他長成如今,期間更是闖了不少禍,沒了辦法啊,若他聽話些,我又怎麼會舍得。”
鳳凰樹下的少年并不知曉在今日,他的爹與陵光神君究竟交談了些什麼,總覺得那日過後,他爹看他都和顔悅色了些,并不常動怒,也實在是沒這個機會,他幾乎一直待在陵光殿内,很少會再像以往那般出去上房揭瓦,下地捕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