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涵道：“在這人間就不要神君長神君短的喚着。”

遲離夾了大蝦正剝着，聞言，便問他：“那我該怎麼喚你呢？”

雲涵覺得稱謂那些都無所謂，隻說道：“随你。”

“好吧。”遲離将剝好的蝦放進碗中，手中油膩膩的，他正四處尋着能擦手的帕子，可都無果，正當他放棄想随處擦在這衣袍上時，一方秀着羽翎的潔淨帕子落入他眼底。

“謝謝。”遲離接過，擦淨手後将帕子揣進衣袍裡，他說的冠冕堂皇：“這帕子髒了，我回去洗幹淨了再還給神君。”

“……”雲涵看了他一眼，遲離改不過口，恰巧此時隔桌上來了一男一女，就不再與他搭話，目光卻放在那男子身上，遲離眼尖一下順着雲涵的目光望去。

而那桌子的人也顯然注意到了他們，可卻沒有過多打招呼，倒像是不識。

兩桌隔着有小段距離，中間又隔着道細紗，他們的談話并不會被聽見。

遲離覺得疑惑：“神君認識那位公子？”

雲涵收回視線，道：“他是我第一位點渡的神裔。”

遲離有些驚訝：“可他好像并不認識神君。”

雲涵說：“他下界應劫就會被抹去在神州時的所有記憶，不認識是正常。”

“抹去所有記憶？”遲離心底一顫：“若是等我應劫是不是也會被抹去記憶？”

雲涵波瀾不驚說道：“是，我會親手替你抹去，不會很疼。”

遲離說的很急迫：“我并非是怕疼，隻是覺得要是忘記在神州的一切，那神君所點渡的一切不都白費了？”

“不能算是白費。”雲涵有一下無一下敲着那茶盞口，他與遲離解釋着：“你在鳳凰樹下的修行不是假的，點渡你的善心也不是假的，就算記憶被抹去，你也仍舊是你，你有那被點渡的善心就夠了。”

“……”遲離久久說不出話來，他有些低沉，為什麼非得要忘記？

沉默半響，遲離說着的話都沒底氣：“若是我不想被抹去記憶，你……可會答應？”

雲涵覺得遲離太天真了，抹去記憶是所有神裔都得要受的最後一步，遲離也不意外，他又怎麼可能違天規獨獨将遲離的記憶留下來。

“遲離，待你應劫成了，飛升後那些記憶會盡數歸還于你，你又何必執着那并不是很重要的十餘年。”

遲離簌簌垂下眼盯着碗中的雞翅，他抿唇應道：“知道了。”

雲涵不可能會為了他違法天規，這是一個鐵定的事實。

遲離随口刨了幾口碗中飯菜，他就起身道：“我吃飽了。”

雲涵望着桌上剩的好些的菜，還有那糕點，幾乎遲離都沒怎麼動過，他便讓食肆小二将其打包了。

遲離趁小二去拿食盒時，他低語問着：“打包這些做什麼？家中并沒有狗呀。”

他以為先前雲涵隻是随口一說吃不完就打包回去喂狗是假的，哪成想雲涵真這麼做了。

“浪費糧食可恥。”雲涵道：“既然東西是你點的，那就自然得由你吃完，吃不完就裝盤拿回去繼續吃。”

遲離他是真沒想到雲涵是來真的，可始終有東西吃也總比他爹那摳搜每日隻給他兩個饅頭的強。

出食肆後，遲離拎着那食盒，有些怪怪的，他點的菜肴實在是有些多了，所以小二就用了食肆内最大的食盒，讓他提着都能備受矚目。

遲離在雲涵身後喊着：“神君……”

雲涵聽的煩了，手中掐出一個決将這食盒收進了他平時收押邪靈的葫蘆中。

遲離簡直是感激不盡，走在路上，他又來了興趣，望着那從面前而過的冰糖葫蘆，眼都不帶眨的。

雲涵簡直是拿他沒辦法，便提醒道：“你方才吃過東西。”

遲離抿唇，一咬牙，道：“可我想吃。”

“不行。”

最終遲離手上拿着兩串糖葫蘆，其中一串塞給了雲涵懷裡，也不管他會不會拒絕。

他當即撕下那糖葫蘆上裹着的糯米紙分開吃着。

雲涵終于在此刻能明白重華星君的良心用苦，不是當爹的願意看着自家孩子挨餓不給他吃的，而是真怕遲離這麼吃下去，真變成那豬圈裡的豬！

雲涵看他的目光滞留了那一瞬。正當年少時，遲離很容易滿足，給他買一串糖葫蘆他就會高興好久，甚至還會忘了先前在食肆内的因要抹去他記憶不開心的事。

雲涵道：“遲離。”

遲離剛咬下一顆糖葫蘆嚼着，他偏過腦袋，直愣愣望着雲涵。

雲涵說：“少吃些糖，牙會壞的。”

遲離将那口中的山楂糖快速嚼着，而後咽了下去，他道：“吃完這一串就不吃了。”

雲涵收回目光，手中那多餘的糖葫蘆扔了會很可惜，這麼想着，他便慢條斯理撕開糖紙包裝，輕輕咬了一口最頂端的那顆山楂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