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洛清楚,雲涵若是沒查出,那大多不會有什麼作為,可一旦被他發現,他将會順着這發現的極其荒缪的事一路往下,不達目的不罷休。
當初他揚言每年仲秋邪靈會躁動沖撞封印,沒誰信他,尋常人遇這孤立無援時刻,早該動了放棄往下追溯都念頭,可偏偏雲涵不是,沒人信他,他就以身軀為代價,讓衆神不得不信,可這樣又未免太傻了些。
這樣的代價太大,一不小心将會萬劫不複,為這世人,為這神州大地,為這不确定的事做到此犧牲。
岑洛一直認為他是傻的,是倔的,是即使撞了牆也不會回頭的,縱使撞的頭破血流,他依舊會順着這條路走下去,直至路被他走通,或者路将他壓死,雲涵将會與那行不通的路至死方休。
雲涵生為這世間,沒有誰能阻止他去做他想要做的,哪怕這阻他的是天帝也不行。
雲涵眼底亮了亮,岑洛願意問他接下來要如何做,不就正好變相說了可以信他這一次,隻要有一神能信他,他就不算失敗。
雲涵拽緊了在掌心的玉面閻羅,他道:“幽靈有驅邪斷絕再生之能,隻需冒險一次将結界大開,用其阻斷他們生生不息的力量,而後剿殺。”
邪靈不死不滅,連神都拿他們沒辦法,可身為幽靈族的幽靈草本事卻大的很,既然幽靈毒可以阻斷神骨,阻止人飛升,那麼同樣也能阻止邪靈擁有再生力。
“……”岑洛從位置上起身,一步步緩緩走向底下的雲涵,他與其平視,目光炯炯,無任何遮擋,他問:“這些不過是你做的設想,邪靈又且是這麼容易死?沒有誰能得到證實,如若天河結界大開,你此番作為失敗了,邪靈盡數逃去人間,這樣的罪你可擔的起?”
“千百年間邪靈為禍世間的事還少嗎,從食人島到啟東,屍骸嶺幾十萬的亡魂,總該有神去将其一切結束,給那些被迫害的百姓一個交代。”
“所以你這是在拿界下活着的人祭奠死去的人?”
“…不是…”雲涵想辯解,他并非是想要拿界下百姓做賭注,他想讓天帝給他時間,他一定會想到此事最壞結果的解決法子。
岑洛勸說着他:“你來自煉獄,漫天諸神對此忌憚萬分,又何必将自己陷進此等困境?若是出了意外,神州便會容不下你。”
雲涵瞳孔下的釋然,他從不在乎這些,若是事事都如此放在心上,這麼些年天庭神仙明面對他的敬重,背後對他的身世忌憚的不計少數,且不是活的沉重。
“陵光為神州傾心盡力,為界下百姓勞其心神,更多時候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神州真有一日不容,我自會下神台。”
一個神祇,雲涵說的那樣輕松,仿若這神位于他而言隻是多了一重光鮮亮麗的身份,可他縱使披上這身份也仍舊會有神在某一日提起他來自水鏡,對他的忌憚隻會多不會少。
岑洛隻擺了擺手,無奈道:“此事等下月執明從海域歸來時再議,此期間你斷不要輕舉妄動。”
雲涵應道:“是。”
一切等其餘神君聚齊再商議這事,也算是收集衆神對此的意見,雲涵知道,岑洛已經讓了步。
雲涵颔首說道:“還有一事。”
岑洛覺得今日這事就已經夠是頭疼,怎麼還有?
可礙于面上,他隻得道:“你說。”
雲涵從腰間取下一直懸挂着的玉牌,是點渡神裔一職的神官牌子,他退後一步雙手奉上,并道:“今日我辭去點渡神裔一職。”
岑洛似是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雲涵會這麼做,點渡神裔一職且是這麼容易就辭掉的?
岑洛扶起雲涵舉于半空的手,他不解道:“這是何意思?”
“不管日後如何,這一職我不能再做好,與其讓神裔在我手中虛度光陰,倒不如再另選一位神官點渡他們。”
“可這神州沒有誰比你更合适。”岑洛勸說着:“你認為在這神州,誰不是天賦頗高才得以飛升?讓他們去點渡神裔這樣大的事,誰又能保證不會生出事端?就拿遲離來言,若是點渡他的不是你,是其餘神官,你認為他會不會還未下界應劫就被打的奄奄一息?”
雲涵認為不會,天庭衆神不是好惹的,脾性什麼的也不是很好,可遲離也不是吃素的,縱使玉石俱焚,他也會與欺負他的同歸于盡,他不好過,那欺負他的也别想好過。
但遲離還小,若是以暴制暴,可能的确會讓他日後變的不可言喻,他如今尚小就已經是這般,若是遲離日後成神了,等他長大了,那不得是整個神州噩夢般的存在。
雲涵算得上是整個神州脾性心性都好的無可挑剔,唯一一點就是太過冷漠,仿若這世間就真的沒什麼能入得了他的眼,更是沒有什麼能将他激怒的一發不可收拾。
他有他自己的道,旁的人阻不了,他不會對神裔動手,至少從他飛升後這二十年來看,他永遠和氣,永遠清冷,永遠不易動怒。
連像遲離這樣頑劣的孩子在他手中也未曾傳出陵光虐待其分毫的話,更是連罵責都沒有。
可能雲涵對遲離最大的懲罰就是抄百遍清心咒,但遲離未抄完,他也不會真的像那些先生般将其關起來,說是不抄完就不得踏出屋子半步的話。
對所有神裔,他教其做神該有的悲憫,對世間所有的憐憫,無論身處何地,做何等事,不得忘善。
他從不會強迫神裔們做他們不喜歡的事。
不管是學劍,還是學别的什麼,全靠他們自願,若是他們願意學,雲涵也願意指點一二,若是他們不願學,哪怕将刀劍架在其脖子上,他們都不會學進去分毫。
所以此等好話在衆神官中早已傳遍,都說雲涵簡直是為點渡神裔而來,這樣的事放眼整個神州都不會再找出第二位神官與雲涵相提并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