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大殿上的雲涵不知他殿裡剛經曆過什麼,隻一心與這殿上每位神君拼足口舌。
商議這麼久,他們所有的顧慮全然在,若是幽靈草與玉面閻羅都失敗了,邪靈去到人間該怎麼辦?
不是誰的一句話就可以承擔的。
已經是進到了死路,雲涵執意如此,他們說出了所有事最壞的後果。
雲涵道:“若是等百年,待邪靈吸取不少衆神君神力,屆時無誰能敵,又該如何?”
往前好歹是能拼出活路,可畏手畏腳,任由它下去,是斷不可能有殺出通天的本事。
他們不說此話是錯,也不說此話是對,他們口中的每一個決定關乎人間,需再三慎重。
白俊溪思慮片刻道:“待你有十成把握,此事我不會再說什麼。”
岑洛順勢道:“界下安危是為第一重中之重,此事不說反對,也不說應允,若是能給出十成可行的法子,任由你去。”
雲涵堅定如磐石,他不會後腿半步,哪怕明知前方有無數困境阻攔他,他也要踏遍山川河流,尋遍三界奇迹,告知他們,十成并非是天方夜譚。
此商議就以十成打住,雲涵沒想過歸尤巳會在大殿外等着他。
一路直到要分别時,雲涵都未曾言語,歸尤巳主動道:“你可是有什麼想問的?”
他們倆相識三十五年,就算是擡個眸都知道對方将會說些什麼,歸尤巳多此一問,也讓雲涵懂了。
雲涵淡淡道:“方才是有,但現在沒了。”
所想問的都不過是,為什麼會在殿外等他?是不是早就知曉了今日商議終會被搪塞過去?
歸尤巳停下了腳步,雲涵往前走了數步都沒見身後的跟上,便回過首去瞧他,隻見歸尤巳望着那遠遠的天河處升起的霧霾。
他說:“若是有朝一日這天河能現出彩虹該是有多好。”
雲涵随着他的視線望去,輕聲道:“會的,待一切事宜結束了,天河就不再是這般模樣,人間也不再受邪靈的迫害。”
“雲涵。”歸尤巳轉回眼,望着他,愧疚說着那十幾年都未曾開過口的話,“當年,你問我怪沒怪過你,我當時沒回,其實現在想來,是怪過的。我怨你為何成神了就如此薄情寡義,為何能對啟東的事做到冷眼旁觀。”
雲涵下意識的側過臉,正好與他的目光撞上,他道:“現在呢?”
還怨嗎?
歸尤巳微不可查笑道:“若是還怨,就不會今日在大殿外等你。”
“神不可插手人間事,這條規矩不能說是錯但也并非是對。”雲涵道:“不管如何去抉擇,都總會有得失,譬如當年我若是沒一意孤行在仲秋日去天河,也就不會被重傷,後面對啟東的事也絕不會袖手旁觀,何姑娘就不會受穿心箭而死,小妹如今也不會在暄山上等死。”
可是沒有回頭路可走。
“這麼多年,在這天庭想了很多,此事怪不得你。”歸尤巳凝望着他,“不管最後如何,我始終欠你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的太多,一時他自己也說不清。
雲涵覺得今日的歸尤巳格外反常,無緣無故怎麼說這些與他往日不符的話?
或許是對不住雲涵,當年初入神州時不問緣由,不問清所有事就當衆以劍刺穿了他的琵琶骨,害的雲涵拖着這被刺傷的身體下界以玉面閻羅收押邪靈,而後将養了好些時日才算好。
歸尤巳當年說過最狠的話就是:“若我早知你是這涼薄之人,就活該讓你重傷時被荒郊野嶺的妖咬死。”
說着無意,興許是被那恨沖昏了頭,他無所遮攔,什麼最刺痛人心,他不清楚,但什麼最能刺痛雲涵的心,他再清楚不過。
縱使後來歸尤巳知曉了雲涵剛飛升時的種種事情,知曉了他的身不由己,知曉了他所受的不被理解,他也沒有過一句對不起的話,他說不出口。
可現在他奇迹般的發現,原來那三個字也并非難以啟齒。
雲涵覺得詭異,便問道:“你可是還有什麼事瞞着我?”
歸尤巳回道:“沒有,就是覺得有些話不說,日後怕是會沒了機會。”
雲涵太過于聰慧,若是再多說些什麼,他一定是會察覺到不對勁。歸尤巳轉移話題道:“幽靈草一事你打算如何處置?”
“幽靈滅族一事是神州大地及鬼界對不住他們,我尋來了幽靈福根待來日播散在彌沙河上,也算是一種對她的慰籍。”說到此,雲涵覺得疑惑:“隻是若因滅族而産生恨意,她該恨當年插手滅族一戰中的神州,可如今如玉一口咬定是木擎派她前去啟南作亂,這點我百思不得其解,她為何要冤枉木擎?”
“等等,”歸尤巳擰眉更是不解:“那幽靈草親口說是木擎所指,你可有證據證明木擎與此事無關?”
雲涵鎮定如常:“沒有”
“那萬一幽靈草說的是事實呢?”
“我信木擎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歸尤巳眉間擰的很深,他不知該說什麼,空氣中帶有味:“呵,當真是情同手足,如此信任。”
不問緣由,甚至都不去質問木擎,雲涵就能如此堅信不會是木擎所會做的事。
雲涵動了動唇,話到嘴邊又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