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結界顫動,雲涵來不及再管一件接一件的事,臨走前歸尤巳叫住了他。
“雲涵,渾濁污髒的地就算你再怎麼努力也不能将其洗滌。”一路走來,這人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什麼。勸了這麼多年歸尤巳已經不抱有希望道:“他們忌憚你,不管你的誅神陣成與不成,今後他們總會找到漏洞借口來抨擊你。”
歸尤巳想挽留他,他不想看着雲涵一步步走進天河,更不想與他為敵,可歸尤巳也清楚若是能勸動雲涵也不會在這神州受窩囊氣這些年。
“他們怎麼想怎麼說我不在乎,世間總得要有神去打頭陣,也總會有神官為此犧牲。”雲涵側過身道:“就算他們所有不公都對準了我那又怎麼樣?隻要千計神官中有一位敢與我站一邊就夠了。”
歸尤巳苦笑着,他親眼目送雲涵離開神台。
在整個天河上,四位神君站于天河上方,從裡到外黑氣變幻無常。其餘神仙隔着老遠瞧去,天台有根柱子,周遭四色不斷交纏,那是四行之力,獨獨差了木。
石耀冀朝雲涵晦意不明道:“從昨日開始這眼皮一直跳個不停,也不知是何緣由。”
當中沒誰再言語,沉默半響,最終雲涵将修補好靈根的幽靈草現出,在衆目睽睽下,黃白色光澤将黑氣驅散,由着戚殷旻先行注入法力進天河,其餘三位神君緊随而至。
眼見着天河内外封印逐漸虛弱淡化,如玉化出了人形就這麼靜默站于他們身後,天河結界大開,邪靈聞着味逃串而出,天台柱上靈流串入天河地底,籠罩成另一個進不來出不去的結界。
邪靈亂撞下傷痕遍體,黑氣缭繞,有的幻化成型,怒氣孑然而上:“陵光!你身為水鏡之主竟與天庭這群道貌岸然的神仙一同來對付我們!”
聽聞此話,白俊溪手中聚法力的動作一頓。
有邪靈趁此朝他身上攻去,白俊溪分神受住這一擊,他臉色不太好:“水鏡之主?”
他們隻聽聞雲涵降世水鏡,從未聽過他是水鏡的老大。
南明戟亮身被雲涵緊握手中,他不知是何種感受,天河内邪靈打算破罐破摔,甚至說是衆數邪靈要将所有見不得光的事全然抖出。
無數邪靈谄笑着,黑氣攏作一團,不再自讨苦吃去與即将降下的誅神陣硬碰硬。
“可笑,可笑,陵光神君降世水鏡,你們這群神仙就沒懷疑過?自他降世的那日起,整個水鏡易主,換句話而言,就連我們這群邪靈都得聽他的号令!”
南明戟插身而入,尚存虛空的邪靈說話空隙間被刺了個正着,鮮血不斷冒出,雲涵面色極冷。
“你殺不完!千千萬萬的邪靈你如何能殺的完?!”此邪靈抽身離開,另一側的邪靈便悄然升起。
他們所有的法力打在邪靈身上沒多久被療愈,無論怎麼砍怎麼打,邪靈的再生之能不滅,最終也隻能是他們體力耗盡,落了下風。
白俊溪管不得這些邪靈說話的真僞,他揚聲朝雲涵喊道:“陵光!讓幽靈草釋毒阻斷這群雜碎的再生力!”
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如玉身上,雲涵看向他,這時的如玉是男身,他站于天台上,伸手一遍遍撫摸着這能滅神的陣法。
衆神誰見他不是驚愕,如玉道:“各位神君都聽聞幽靈毒可阻斷世間一切,又可聽聞過幽靈族不分男女,女身修木可事半功倍,男身法力可徒手劈山一事?”
“萬年間,界下修士,鬼界群鬼,甚至神州諸神将幽靈族逼到絕境,就連剛嫩牙冒土的小幽靈都不放過。”如玉說的輕松,他目光沉沉掃望這天地:“幸得陵光神君照佛,今日也該是我送上一份大禮給這神州。”
雲涵頓感不妙,他喝道:“如玉!停手!”
“陵光神君讓我如今停手,可曾想過當年這群神仙縱容那些人鬼屠殺我族的事?又有誰讓他們停手!”如玉雙目赤紅,他哽聲道:“都說幽靈族是為黃泉路上開的鬼花,視為不詳之物,害人不淺,人人得而誅之。可又有誰想過我們從不主動招惹是非,全是旁的人要與我們結契,是他們要借我們的手殺人,最後卻因受詛咒一事對幽靈族懷恨在心。”
邪靈狂笑不止,結界顫栗着,誅神陣的力量已經到達頂端,瞬間噼裡啪啦作響,猶如閃電劈落在天河上,無一幸免。
就算是身為神君的四位也被這雷劈的搖晃着身形。
按照他們最先的計劃,是由幽靈草釋毒阻斷邪靈的再生,可現在如玉的倒戈讓局勢不可扭轉。
誅神陣一下,逃不脫。
沒有幽靈毒邪靈死不了,就算陰陽陣将他們剝離也終會有一日融合,他們做的一切隻能是白費,甚至待誅神陣結束後,這群邪靈便再無阻礙逃串去人間。
就當外頭衆神膽戰心驚看着這一幕,他們絲毫不知裡面發生了什麼,隻得遠遠望着,噼裡啪啦聲聲作響,令人毛骨悚然。
“誅神陣可是出意外了?”
“怎麼可能,此陣乃是神來殺神,鬼來殺鬼,沒有誰會從此陣下逃脫。”
“可邪靈有再生力……”
“陵光神君手中有幽靈草,不足為懼。”
提及陵光神君,在場神仙面面相觑,說此話的人也意識到不對。
正是因幽靈草在陵光手裡,才會讓他們如此心神不甯。
有神仙試探問道:“要不我們走近看看?”
說到這又沒有誰去附和,誅神陣就連靠近那地威力都得顫動三分,誰想去冒這個頭?
一不小心就得被此陣弄個神魂俱滅的下場。
岑洛聽着這些三言兩語,眉間早已緊蹙,他擡腳要往天河的方向去,歸尤巳攔住了他。
岑洛眉擰的更深:“歸星官做什麼?”
歸尤巳瞧着這天,氤氲之息久聚不散,叫人看不清腳底的路,他颔首道:“天帝身為神州之主,不可貿然前去,我願前去一探究竟。總得要一位厲害非常的神仙留守此處,若是出了意外也好做應對。”
已經沒有時間給他們猶豫,岑洛隻道:“萬事小心。”
誅神陣第二道力下,雲涵撐住身子,朝如玉方向而去,他掌心出現幻影,是那日在彌沙河内開出的盛況。
雲涵一字字一句句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恨,過去的事已經不能改變,彌沙河上播散幽靈族,再過不久,他們就能生出靈智,你若是今日與邪靈同為一路,就再也不能與你的族人相聚。”
如玉搖頭,他苦笑着:“陵光神君,屠族是萬不能原宥,就算新生出幽靈,也不能彌補那場屠殺。”
眼見第三道陣布下,白俊溪朝雲涵喝聲道:“不要同他廢話!”
雲涵依舊伸出手,他想将如玉帶回正途。
如玉站在天台柱旁,他不動分毫。千鈞一發之際,電光火石間,一道法力從中破入。
雲涵被震開,在場的神仙不敢置信眼前所看到的,隻見歸尤巳立于如玉身側,正不慌不亂擦拭手中的劍。
石耀冀面龐已被劃傷,手臂上沒一處是好肉,他遲疑道:“歸星官,你在做什麼?”
他更想問,為何歸尤巳會站在如玉身側?
歸尤巳手中的劍亮堂無比,他平靜說道:“許久不拿劍有些生疏。”
石耀冀道:“誰問你劍的事了,你快些過來,這幽靈草臨時倒戈,當心他會對你不利。”
歸尤巳瞥了眼如玉,往一旁伸出手,冷聲道:“東西拿來。”
就這麼在他們眼皮底下,如玉将收集的四行力恭敬交在歸尤巳手上。
就算此刻他們反應再慢都能看出幽靈草與歸尤巳是一路的,如玉在為歸尤巳賣命。
“今日對不住各位神君。”歸尤巳将手中法器注入得來的四行術,星盤軌滾動越發快,甚至給了人錯覺,整個天河正止不住的顫動,搖搖晃晃下撞進歸尤巳的雙目。
雲涵心中猜出些許,卻還是問道:“歸尤巳你要做什麼?”
戚殷旻肩骨處肉眼可見被雷劈開,血肉模糊,她咬牙道:“歸星官你要叛出天庭?”
歸尤巳沒說是與不是,他隻道:“所有一切我願承擔。”
明知所有,雲涵依舊問他:“可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