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溟尚清深刻感受到照看小孩真的是他鬼生裡最累的事,沒有之一。
自遲離走了也有三日,這期間他頭一次見識到了一個小孩精力能有多旺盛,在這神州,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全都被他不嫌累走過一遭。
中途若是遇上感興趣的,木雲淩就會不顧溟尚清勸阻,打着“孟章神君讓我來查閱神史籍”的噱頭順利進了冊籍樓裡,在裡面一待就是一夜。
溟尚清臉上恐懼之色掩蓋不住,冊籍樓假傳孟章神君的令若是被抓到,那真的是要死了。
他不停去抓人的衣角,口上小聲說道:“木雲淩,玩夠了我們就回去,要是叫外面看守的神仙知道你假傳神君令,會死的很難看的!”
雲涵充耳不聞,隻一個勁翻找着那記載少之又少的“邪靈”,這才發覺神州自千年前的那場邪靈劫難過去,神史籍上就抹去了不少當年有關邪靈的事,其中最為明顯的就是“習魔之道”。
雲涵看了高樓覆蓋了一層又一層的書塔,個子不高的他隻能查看最低那一排的書,全都查不到他想要的。
“噓,”雲涵合上面前的書冊,往一旁移動着步子,瞥望了眼大門,“有人來了。”
冊籍樓裡架子無數,橫七繞八,隻需要輕微側過身子就能完美躲過别人的視線,溟尚清大氣不敢喘,他緊貼着書架,額間冒着冷汗,心底不斷想着是不是要在這樓裡被了結鬼生了。
“有關異花異草的記載少之又少,唯一的一本被孟章神君借去了,若是監兵神君着急用可以去與孟章神君商量商量。”說話之人手裡捧着不少冊子,高過他頭頂,可還是不耐其煩整日應付這些無聊的研究異物的神官。
白俊溪視線淩厲掃看這冊籍樓,最後目光鎖在第八十二層的樓,上面耀着光,令他多看了幾眼,随後擡手往上一提:“八十二層裡面放的是哪類的冊籍?”
無涯偏過頭,順着他所指的地方望去,如實回道:“新舊魔書。”
燈影晃動,腳底的步子卻停了下來,白俊溪道:“勞煩無涯星君将關于鬼界及魔域的冊籍取來。”
無涯将手上的書籍放好,吩咐手下的小仙整理歸架,自己才去取白俊溪所要的東西。
人前腳一走,白俊溪冷不丁的聲音傳進整個樓裡大小角落:“還不出來?”
躲在最後書架的溟尚清對着雲涵搖頭,大有隻要自己不出去白俊溪就不會發現他的愚蠢。
既然白俊溪會支開無涯就已經發現了藏在這裡面的人,雲涵不顧溟尚清死命搖頭的模樣主動走出。
雲涵學着瞎子被絆住險些摔倒的模樣,吓的溟尚清也露了頭。
“木雲淩?”白俊溪微眯雙眼,打量着神州唯一一個不滿十二就送上神州受點渡的神裔,且還是個瞎子,神州早已傳遍了,全是孟章如何虐待曾經仇人的兒子。
從前沒見過面就聽信了,可如今親眼見着了,這神裔身上穿的用的一點也不像被虐待的樣子。
雲涵颔首道:“神官大人安好。”
白俊溪道:“帶着一隻骷髅鬼來冊籍樓是不把神州放在眼裡?”
溟尚清剛想辯解,雲涵攔住他,先開口道:“神官大人多想了,是孟章神君要處理人間祈願,加之我的雙目瞎了,需要有人照顧,神君他騰不出手,就讓這骷髅鬼照料。”
溟尚清點點頭,剛來的氣勢被白俊溪瞥了眼瞬間沒了:“對,就,就是這樣。”
白俊溪居高臨下望着一人一鬼,他問道:“你們是誤打誤撞進了冊籍樓?”
溟尚清原本縮着的腰杆又往回縮了縮,恨不得重新回到那冰棺上修行,雖苦了些但也總比在這受折磨的強。
雲涵手裡捧着的書往上擡了擡,不徐不疾回道:“孟章神君說要我來冊籍樓查找東西。”
白俊溪道:“找什麼東西還需要一個連路都走不穩的瞎眼神裔來找?你字可認得全?”
雲涵:“能認簡單的。”
白俊溪垂眸低看他:“魑魅魍魉可認得?”
這話是在譏諷,雲涵沒回答。
過了半響,白俊溪又道:“孟章最愛專研這些玩意,想必叫你來查找的也是這東西,連字都認不清,他定是诓你來此處,冊籍樓高過萬裡塔,稍有不慎就會被掉落的書籍砸中。”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雲涵愣在原地思索,連着對面的神官何時走到自己面前也沒注意,手中書被抽去,他眨了眨眼,不過多時,手上覆上了一本紙皮所包着的書。
白俊溪:“早些離開,免得被掉落的物件砸死。”
溟尚清咽了咽口水,他不可置信看了眼那威風凜凜的監兵神君離開的背影,一時連眨眼都不會了,待到人家走遠了消失在冊籍樓裡,他才飄聲問道:“他是在擔心你?”
雲涵反問他:“你覺得呢?”
溟尚清搖搖頭,餘光瞧見被那本紙皮書,湊上前待看清紙皮書上面的大字時,低聲叫道:“反孟章套路十五版?”
雲涵被他這麼一叫也低頭看了眼:“…………”
太多事串聯不上,雲涵拂去書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他輕聲問道:“……孟章神君搜集那些東西做什麼?”
“什麼什麼東西?”溟尚清還沉在監兵神君給木雲淩這書是何意思上,沒反應過來,後一想想大概就是“魑魅魍魉”的事,他沒在意随口回道:“忘川河開辟你以為這麼簡單?自是飽覽群書造福三界。”
雲涵仰起頭望向顱頂上方八十二層的無數冊籍,新舊魔書他比任何人都通透明白其中厲害之處,像是想到了答案,他轉過身就往大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