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離犄角被燒傷一半,血水一滴滴順着額頭落進眼睛裡。
時間熬得漫長,涅槃火在最後一瞬煉化了彼岸花,朱紅流光一點點融進雲涵體内,他的靈脈正得到重塑,靈體也在慢慢恢複。
遠在千裡陵光殿隐蔽地神像從碎石往上聚攏,重塑根骨,神像,最後到靈體上,過程緩慢,發出的地動山搖之勢震撼外界所有的神鬼。
瀑布外的焉時棄察覺不對勁,他不顧木擎扼住他喉管的手,更加用力朝瀑布内看去,除了一團火勢越燃越烈外其餘就看不出什麼。
若是熔漿絕不會發出這樣地動山搖的強悍。
木擎被此晃得險些沒站穩,焉時棄刺在他身體内的劍還未拔出,這一顫動強烈不安瞬間被壓下。
百名神官照遲離下達的命令以神血祭拖延了一柱香時間,他們焦急等待遲離後續吩咐,可遲遲沒等來,反倒是等來了這異動。
眼見熔漿即将往寒間煉獄的方向倒灌而去,百名神官升起屏障退開數步以求自保。
而那些被神血吸引而來的小鬼恢複神智後見這場面慌亂逃串,有神官心軟留出空隙讓那群可憐被引來的小鬼進了他們屏障後方躲了起來。
“砰——”
巨大翻滾熔漿壓住焉時棄埋藏的火藥,頓時爆炸聲四起。
遠在寒間煉獄聽到這動靜的木擎,怒不可揭一拳打在了焉時棄臉上,雖什麼都沒說但也足夠了。
鬼界許多地幾乎被這爆炸炸的塌陷了,也有不少神官被此炸傷。
那雙本就妖豔的金瞳此刻正眼尾上眺,将一口血沫吐在木擎臉上,面對那張怒火中燒的臉,焉時棄覺得自己才是赢的那方,他輕視道:“這是你們欠我的,我要你、要遲離、要這三界内鬥不休,要你們永遠記住今日的痛!”
百名神官損傷近半,此火藥不是尋常人間放來玩的,裡面摻雜了弑神水,在那近半的神官裡又有一半當場神隕斃命,而那群小鬼根本扛不住這樣大威力的爆炸,頃刻間灰飛煙滅!
神州星台路上星星隕滅數十幾顆,鬼界損失慘重,神州也好不到哪去。
焉時棄憑借一己之力狠狠重創了鬼界,同時也在神鬼兩界緊張的關系裡埋下了猜忌的種子。
數百名神官過彌沙河來鬼界是為了找到熔漿流過點,為了要給界下百姓謀條生路,他們踏上了木擎的地盤,卻被含着弑神水的炸藥弄得死的死,傷的傷。
而天庭神官不打一聲招呼暗地喬裝打扮混進鬼界,是何居心?鬼界衆鬼将會懷疑此次爆炸是由這群神官引起。
誰也解釋不通,神州懷疑鬼界,而鬼界懷疑神州,時間一長,神鬼大戰不可避免。
木擎死死盯着眼下的焉時棄,他厭世卻也要拉着這世間陪葬。
自己根本不能向外界解釋誰才是幕後主使,焉時棄是雲涵小時候剝離出的一縷惡魂,慢慢長成惡靈,再到現在的瘋子。
一旦讓外界知道這一切都是惡靈作祟,他們不會想到焉時棄,隻會罵着雲涵,口口聲聲要去讨伐雲涵。
涅槃蓄力而成,朱雀羽翼大張朝上方勢不可擋撞去,整個瀑布洞頂上被碾碎,遲離被震開掉落進波濤洶湧引來的熔漿裡。
寒間煉獄不斷被炙烤,倒灌而來的熔漿被雲涵全數吸收,他盤旋整個煉獄最頂端,鳴叫高亢号召将隐匿在鬼界的鳥獸驚得飛散亂竄。
焉時棄臉色發白一眨不眨死盯着上方的朱雀鳥,他眉間緊鎖,喃喃道:“不可能……”
遲離見着雲涵涅槃成功後緩緩閉上眼極速墜下,他已經做好準備被這熔漿燒掉成皮,大不了就毀容,沒什麼好怕的。
遲離龍身逐漸成人形,他精疲力竭等待着被烈火炙烤,可等了很久,等來了從天而降的雲涵。
雲涵掙開宜陽設在自己身上的法力,恢複了原有的身形,他一手将遲離帶着入了懷,另一手将浴火鍊釋出收下滾滾而來的熔漿。
做完一切,遲離被雲涵攙扶着落在安全地。
還有事沒解決,遲離的傷不能拖,雲涵輕聲詢問道:“還能不能自己走?”
遲離渾身被這股烈火燒的快死了,他整個人挂在雲涵身上,艱難回道:“能。”
說着便要自己站着,雲涵給了他一粒藥:“吃了去找阮醫官,他能救你。”
見着雲涵要走,遲離連忙拉住他的手,啞聲道:“我跟你一起。”
雲涵回絕的很幹脆:“不行,你的傷不能拖這麼久,浴火燒傷不及時救治,哪怕你是神也會留疤難消。”
遲離死死拉着他,雙眼發紅,哽聲道:“我沒事,讓我跟你一起。”
雲涵擡手想去碰他那血肉模糊臉的手頓在半空,遲離不肯服藥,也不肯去找阮遊甯,就這麼執意要和他一起,仿若雲涵不答應,他就能在這一直耗着。
雲涵問他:“遲離,為什麼?”
為什麼周遭全是涅槃火,他能奮不顧身闖進來?為什麼要将彼岸花給他?明知道這樣做就得被浴火焚燒,為什麼還義無反顧?
遲離想清嗓子,可實在受不住吐出了血,雲涵手足無措用袖子給他擦着,遲離裹滿血的手背看起來觸目驚心,雲涵金色眼眸暗了暗,道不出的難受堵住了他有血有肉的情。
遲離拽着他的手,見人沒有抽回去,便放大了膽子去握着。
遲離笑的很勉強,他費勁說着:“因為是你。”
因為是他,自己才想不顧一切護他周全。
黑暗中的陰霾被散開,雲涵問出了猜測許久的事:“遲離,你喜歡我,對嗎?”
因為喜歡才會做到這樣的地步,就像當初尹暃陸拼了命也要救他界下的愛人那般。
早在遲離剜護心麟給他時,雲涵就猜到了,他一直覺得荒唐,不願意提起。
遲離絲毫沒有覺得難以啟齒,他大方坦然道:“對,喜歡了很多年。”
這已經不是很多年能形容的,從遲離才十四到現在,千年時間,無數個得不到回應的日夜。
當旁人說他這是執念,得不到的執念才會困住他,可遲離清楚,這不是。
“你不該說出來,”雲涵邊處理他的傷口,邊道:“我棄了神州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我和天帝至死方休,屆時你又會幫誰?”
遲離毫不猶豫道:“幫你。”
雲涵愣了一瞬,他擡起眼眸對上遲離堅定決然的目光時,逃避着又垂了下去。
遲離又道:“你選神州還是鬼界本就沒有對錯可言,既然天庭容不下你,我就和你一起爛在惡神榜上,誰也别想将你我的位置取代。”
雲涵可笑道:“誰又會在乎惡神榜上的位置。”
遲離道:“我在乎。”
雲涵不再說話,他将遲離身上的傷簡單處理了,扶着人出了洞口,外面的人等了他很久,見到這樣一副場面,焉時棄終于相信了這是真的。
遲離緩過了勁可以獨自支撐走路,便見着雲涵丢下了自己,朝焉時棄飛身奔去,木擎得了默契松了握兵器的手,原本還得意忘言的焉時棄瞬間沒了話被雲涵扯住衣領,開了符咒之門二人一同消失在傳送門邊。
遲離要追上去,看在他方才仗義出手搭救雲涵的事上又深受重傷,木擎大度不與他計較,好心攔住了他:“這是雲涵自己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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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時棄被丢在一處懸崖上,全然沒有死到臨頭的害怕,他與面前的人對視數刻,突然笑了起來:“上次我捅了你兩劍,你硬是沒吭聲。”
雲涵不在乎他挑釁的話,手中凝聚起了命劍:“你很喜歡幹捅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