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離按住被雲涵抽回去的紙：“亞歲是人間四時八節中的年節，也算得上冬日裡的大節日，隻是各地習俗不一樣，有些地方會在去祭祖後大擺宴席邀親朋好友聚在一起，而有的地方會吃馄饨以示來年不挨凍的說法。”

說話間，遲離已經用新筷夾了不少菜進空碗裡，等雲涵似懂般收起東西，面前多了碗，遲離将新筷雙手奉上，面色不改道：“我覺得這菜有些淡了，你嘗嘗。”

不出所料雲涵再次拒絕他，遲離興緻不高，他将筷子規規矩矩放置在碗邊，垂眼盯着一桌的飯菜，撐着下巴歎了口氣：“好吧，想來也很難吃，真是浪費。”

五道菜賣相不差，雲涵覺得是他要求高了，便道：“若是覺得菜口味淡了下次就讓掌勺的人多加點鹽就好了。”

遲離眼皮原本耷拉着，聽聞此話他眨着眼道：“可掌勺的是我。”

雲涵覺得稀奇，堂堂天庭神官居然還會自己做飯，他不解道：“神仙不是感覺不到饑餓嗎？”

“話雖如此，”遲離看向雲涵：“但我每日除了處理人間祈願大多時間都放在了做菜上面，純屬個人喜歡。”

他人的事雲涵沒興趣刨根問底，不管為人為神都總會有令自己喜歡的物事，盡管那人是天庭神官也并不奇怪。

可既然是經常做的東西，為什麼還把握不好放佐料的用度？

遲離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感覺時機到了便收回那清明的目光，輕聲歎息難過道：“雖然日日都做一件事，本該熟稔于心，可我沒有味覺，吃不出東西的好賴，也就沒什麼長進。”

果然，這話很管用，激起了雲涵的憐憫心。

可憐他身為神官，受盡界下百姓拜奉，卻沒了味覺，再回想自己方才的反應，會不會讓他誤以為是自己嫌棄他做的菜才會一再拒絕。

雲涵愧疚拿起那被他拒絕過多次的東西，夾了小筷青菜放入嘴裡，他咀嚼幾次咽下去後才道：“其實并不難吃。”

遲離抿唇有些不信：“真的？”

雲涵：“真的。”

算不上難吃，不缺鹽，佐料剛好。

見雲涵剛想要放下筷子，遲離連忙将面前的菜盤端在他面前，将杌凳拉進與他的距離，放低聲道：“那你多嘗嘗看，若是不好吃就提出來，下次我就可以照着改。”

整個過程雲涵隻單一說着“還行”“可以”“不必改”，面前的菜被他動了幾次也就膩了，可還是怕傷着這神官的心，吃了不少。

“孟章神君，”吃完後雲涵不忘正事：“今早我去打探各方消息，才知道你要找的那法寶殘缺一角被當地百姓撿了去當這次亞歲習俗的彩頭。”

就是他回來後一直看的那張紙，已經張貼各個角落，想必整個北嶼小鎮都知曉了這次彩頭是什麼，不管是圖“彩頭”吉利還是别的什麼原因，紛紛前來的也不少。

雲涵問遲離：“北嶼這邊習俗是什麼？”

遲離回道：“北嶼位處極寒之地，所以在這的百姓會在一年之計中最大的冬日節，也就是亞歲當日協鄰裡聚在一起辦一場包馄饨的比賽，在規定時間内看誰包的馄饨最多就算是這場比賽的赢家，每一年彩頭都不一樣。”

雲涵道：“這麼說，這次的習俗大賽必須得參加了。”

遲離笑了笑：“是的呢。”

“用法力應當不算犯規，”雲涵動起了腦筋，他說的有模有樣：“我用法力幫你赢下這次的大賽。”

可再一後想，自己面前的是誰？那可是神州的孟章，法力定是比他強，還用得着他幫忙？

“算了，”雲涵沉默半響，垂眸道：“你靠自己也能赢。”

遲離忙道：“我靠我自己可赢不了，雙人成行，當地習俗應當尊重，不能随便用法力敷衍了事。”

無聲無息中，正當遲離以為此事妥了，哪料雲涵突然擡起頭皺眉看他：“你是在說我敷衍嗎？”

遲離愣然：“啊？”

後在那雙及其不滿的金瞳注視下，遲離搖頭否認道：“沒有，我的意思是要是用法力的話且不是欺負了當地的百姓了，這樣的彩頭拿了也沒什麼意思，對不？”

聞言，雲涵收回視線問他：“那你會包馄饨？”

遲離剛想說“當然了”，可到嘴邊就變為了：“不太會。”

雲涵松了口氣，若是他一人不會那就有些丢人，可堂堂神官也不會，那就沒什麼丢人的。

他正了正身，道：“我也不會，這次大賽不能用法力，且不是必輸無疑。”

遲離收起桌上的碗筷，一手提着食盒，一手去拉尚有些放不下面子的雲涵。

雲涵被他拉着起了身，懵圈道：“做什麼？去哪？”

遲離心情大好，連那雙鳳目都和善不少，他回身道：“我借了客棧的後廚，去學和面。”

直至面前擺放不少包馄饨要用到的東西時，雲涵還沒反應過來，他遲鈍拿過一旁的擀面杖在手中掂量着。

雲涵環顧周圍，除了自己與遲離就沒第三人，他不禁發出疑問：“向誰學？”

“和面而已，應當不難。”遲離挽起袖子，接了碗幹淨的水倒入盆中，再從布袋裡倒了不少面粉，很快原本一盤散沙的東西被遲離揉做成了一團。

雲涵見他如此熟稔，便問道：“你真的不會嗎？”

遲離頭也沒擡道：“曾經見我阿爹弄過，也就記住了，但一直沒自己動手，若是一會兒做出來有些難吃的話，還請雲公子将就啦。”

雲涵看這樣子也用不着他，便放下擀面杖想出去透透氣，順便再去打探打探傳聞中星盤軌的作用。

能讓不缺法寶的孟章都想得到的東西究竟有多誘人，可下一刻就被遲離叫住。

“雲公子，這次的大賽可是需要倆人的配合，你幫我将揉好的面團擀成面皮吧。”

雲涵沒說自己不會，他茫然站于原地，不知該怎麼去做，直至遲離又一次拉住他的手往前帶着走到竈頭旁，往他手裡塞了被放下的擀面杖，指了指案闆上被揉搓好的面團。

遲離說：“用這個将面團擀成薄片，擀的過程中可以撒一點面粉，以防會被黏住。”

雲涵似懂非懂嘗試了先前從未有過的體驗，遲離和他一起做着同一件事，在這狹小逼仄的竈頭邊，倆人不免會碰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