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遊甯卻會錯了意,他回眸道:“都是真的,曾被他們排擠是真的,被瞧不起也是真的。”
“你别難過,管他人怎麼說,你就是這天庭出類拔萃,唯一一個修魔飛升的神官,獨一無二。”玉茗臉色紅潤,她指尖纏繞了一圈圈的薄葉。
阮遊甯突然笑了,玉茗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哪句話說的不對,惹人笑話。
阮遊甯道:“我一點也不難過,反倒是你——”
玉茗一聽他提了自己,連忙正色道:“我怎麼了?”
阮遊甯原本擡在半空的手又因諸多禮數放下,還是沒能去撫平玉茗緊皺的眉頭,他輕咳一聲:“今日玉花神當真是無畏,竟然都敢請令去平複垣啟山的魔氣。”
玉茗有些心虛,她摸了摸鼻梁:“舍己為界下百姓,都是應該的。”
“去垣啟山的時日沒定,我先去孟章殿問問。”阮遊甯往回走了兩步,而後又回過身問道:“你要一起去嗎?”
玉茗沉下眼,阮遊甯覺得自己這樣一問倒顯得太奇怪,他又補充道:“怕你走散找不到去垣啟山的路。”
玉茗沉下的眼擡了擡,她笑的牽強:“……不必了,你們幾時去給我傳音,我會趕到的。畢竟與孟章神君同路,多少有畏懼之心,行事太拘謹了。”
阮遊甯想不明白:“孟章有何好怕的,他是神,你也是神,為何你每次見他都唯唯諾諾的?”
玉茗苦相道:“與生俱來的害怕,我也不知為何。”
“好吧好吧。”阮遊甯也不糾結,将這一切歸根到玉茗膽子過于小,才會怕這怕那,他擺擺手快步離開了彌沙河。
*
遲離回到殿内時,外頭天色異常暗,他無力再去點燭火,岑洛的話一遍遍回蕩在耳邊。
“玄刃茲事體大,監兵帶回來時我将它封在了調動天庭神官的玉牌中,此時它就在你的手裡,今時今日你應該也能看明白,陵光現身多半是為了玄刃。”
最後岑洛對他說:“謹記,你首先是神官孟章,其次才是遲離。”
案桌旁傳來翻書的動靜,遲離怔愣看了過去,雲涵一手拿着燭台照着眼前亮,一手翻着手底的雜書。
感受到殿内進了人,雲涵連眼都沒擡一下,安靜的不像話。
等了良久,雲涵翻了十幾頁,那人都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就站在不遠處看着自己,若不是知道是遲離,他早就不客氣打了起來。
“雲涵。”遲離沒上前,隻站于原地欲言又止。
“?”雲涵擡眼眼看過去,隻可惜看不清,能看見的隻有一個黑影輪廓。
遲離的聲音有些啞,積于心口的腥氣被他咽了回去。
雲涵意識到不對,他合上手底的書,拿過燭台起身朝遲離走去。
燭火微晃,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長,地面上的倆人相近咫尺,借着火光,遲離眼眶有些熱,他伸手觸碰到雲涵下颚的疤,指腹輕輕摩挲,嗓音又沙又啞:“此次我能拿到執令玉牌多虧了你。”
他的手有些粗糙,舉于空中的燭台照着面前的人,雲涵能清晰可見他微紅的眼眶,像是受了什麼極大打擊。
雲涵鬼使神差沒躲開遲離的觸碰,反倒問道:“你怎麼了?”
遲離沒什麼力氣垂下手,而後露出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笑:“沒有,就是有些累了,困了。”
雲涵不言語,遲離接着又道:“今日我心情好,你幫了我這樣大的忙,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原以為雲涵會說要玄刃,遲離的手已經碰到自己腰間,玉牌一個角被扯出,雲涵卻突然道:“你先休息。”
遲離的手頓在腰間,他眼眶發熱,雲涵繼續道:“阮醫官說你一直很忙,幾乎沒怎麼休息,既然又累又困,為何還要強撐?”
倏然,雲涵肩上一沉,腰上環上了一雙手。
要是換在以前遲離隻有在夢裡才敢這樣貿然抱他,雲涵那場醉酒打開心扉,雖酒醒後的他依舊别扭,但種種迹象都表明了他的心意和自己一樣,也就再也忍不住,他什麼都不想管,隻想靠在他的肩上栖息。
遲離閉上眼,緩緩道:“為了推着我奪權你篡改星盤,就隻想要我好好休息嗎?”
雲涵歎息道:“我并未幫你什麼,那些神官以你為主心骨,你不發話盡管在殿上吵成那樣,也不會有哪位神官敢貿然請令,我隻不過是讓你想做的事提前了。”
遲離蹭在他頸肩,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繞着鼻翼。
遲離悶聲道:“可你怎麼就這麼确定我會要執令玉牌,萬一我想要别的呢?”
“阮醫官說你忙碌一件事,無暇顧及忘川才會将其交給木擎。”所收到的種種消息,雲涵猜到了,偌大的神州明面看不慣他的不少,可暗地被他籠絡的也不少。
興許還有些不聽話的,将遲離視作仇敵的,通往大殿的路上會途經醫官殿,雲涵便将研磨的藥粉置于整個醫官殿頂部上的牌匾中,隻等到那一日天帝召神官前往九霄大殿時,他暗中開法力将牌匾内藏的東西散于空中。
那無色無味的東西攝人心魄,更是能短暫讓星盤輪精準無誤選中他們,就像在大殿時那樣,而雲涵也隻是選了幾位膽小怕事的神官,也算是給其餘不聽話的神官一次威懾。他們肯定都懷疑是遲離給他們的下馬威,但一沒證據,二沒理由,隻能忍下這股氣。
想着等此事過去,遲離自不會真要他們的命,反正做什麼先有讨好的意思,可偏偏有那麼幾位硬氣的,雲涵也能猜到,但最後因為遲離為界下百姓去垣啟山的面上,都松了口,不與他計較。
既然這些硬氣的神官都不再有二話,剩餘想推阮遊甯出去的又能是什麼好東西。
用木擎的話來說,遲離想要的不僅僅是逮出神州叛徒,更是要将那些暴内陵外的神官徹底根除。
往日魚龍混雜辨不清誰是那毒瘤,可今日這戲徹底做足,所有意圖攪亂這趟渾水的遲離一個都不會放過。
遲離在他耳邊莞爾道:“你還沒回答我,萬一我想要别的呢。”
雲涵脖頸處發癢,很快他反應過來,耳邊的呓語聲再度響起:“你給嗎?”
此話暧昧至極,他的耳根子肉眼可見的紅了,遲離沙啞的嗓音帶着蠱惑:“我的全然是你的,你的也隻是你的,包括執令玉牌。”
雲涵能清晰感受到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往上遊移,像是試探他的反應,隻輕輕摩挲着耳鬓的發絲。
遲離的手很涼,偶爾碰到發熱的耳根時,雲涵會發顫,可還是沒将人推開,遲離知道,這是他默許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此交易你不虧的。”遲離說:“天庭最為厲害的神官是你的,你賺了。”
靜谧的殿内隻能聽到彼此很低的呼吸聲,雲涵明顯僵硬了一瞬,随後很正經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虧了?”
遲離埋在他頸肩低聲笑了,實在沒想過雲涵思緒異于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