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的臉色有些變了,他看着這個幾乎……不,是确實是在自虐的家夥,狠狠皺緊了眉頭。
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他手臂用力,推着已經穿好了拖鞋的妻子進了屋裡,等淺金色發男人也一臉若無其事地跟了進來,并且還關上了門之後,藍色的貓眼對上了那雙灰紫色的眼。
那雙眼中,是無懈可擊的溫和笑意。
看着面前這個幾乎套上了所有僞裝的另一個世界的幼馴染,諸伏景光已經湧到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隻能在與他對視之後,若無其事地回過頭去,跟着自己快快樂樂的妻子身後進了客廳。
三人在茶幾邊坐下,波本垂眸,看到了一套壺和杯,并……一盤非常眼熟的三明治。
波本狠狠地閉上了眼睛。
他其實知道,今天的他在這夫妻倆面前已經曝露了太多了,可是……可是他不想認輸,不想對自己認輸……他要走下去,帶着摯友們的份一起走下去……
卻聽側方女孩子歎了口氣,忽然從兜裡摸出手機來,撥出了一個……按鍵音聽起來無比熟悉的号碼,淺金色發男人猛地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盯在面前他一直都無法提起防備心的女孩兒身上。
電話才剛撥出,對面就已然接通了,女孩兒張嘴,發出了與他一模一樣的聲音,還将降谷零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風見?之前交代你的事做得怎麼樣了?”
降谷零:!!!
可他現在根本已經做不了什麼,因為面前這女孩子,所做的任何事都沒有通過他,也就是說,不管他現在在不在場,這女孩兒想打這個電話随時能打,想問什麼進度随時能問。
所以他隻能徒勞地聽着,電話那頭自己的笨蛋聯絡官一股腦地把調查結果倒了出來:“之前霧川影的賬戶資金轉移記錄已經調出來了,一天之内轉出了幾百筆,分别到不同的賬戶,然而這些資金還在分散轉出,兩三手後……轉入了境外賬戶。降谷先生,之後的我們追蹤不到了。”
女孩兒沉着冷靜地嗯了一聲:“這一點我早有所料,不說這個了,然後呢?”
“然後,您讓我調查的諸伏景明的事情,能查出的資料也非常少,您知道的降谷先生,中國那個國家好像跟其他國家都不太交流,尤其是信息方面……”
女孩兒面無表情地打斷,輕哼一聲語氣加重:“你不是在給我打預防針,對吧?直接說吧,調查出的部分。”
他的笨蛋聯絡官哽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都更加小心了:“就……一歲多的時候出國,在美國長到六歲,養父死亡,八歲跟着新的養父去了中國,一直長到二十三歲大學畢業,期間從沒回過日本。有兩個親哥哥,都是警察,大哥諸伏高明,是長野縣警,二哥諸伏景光,警校畢業之後檔案加密,我們剛剛才申請到調閱權限……降谷先生,就是您同期的那個諸伏景光本人。”
“嗯。”女孩兒的語氣沒有絲毫變化:“然後呢?”
“……?”笨蛋聯絡官在電話那頭卡住了,再開口時語氣都是顫抖的:“然……然後?降谷先生,您……還給了我其他的任務嘛?”
女孩兒語氣平淡地哼了一聲:“所以說還要我提醒?”
“不不不不降谷先生,您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行吧。”女孩兒的話尾拉長,聽起來終于沒有那麼壓迫了:“你好好想,等下次我聯系你的時候,不要再說不記得了。”
然後在對面,幾乎可以幻視到點頭哈腰的“是是是”中,毫不留情地挂斷了電話。
挂了電話女孩兒把手機随便往沙發上一扔,一雙清淩淩的眼睛就定定地看向了淺金色發男人。
她就這麼看着他,然後伸手,把那盤讓他無比眼熟的三明治向着他推了過去,面無表情道:“來,嘗嘗看。”
“不……”淺金色發男人幾乎要把自己縮進殼子裡,他知道,有一些完全不可能發生的、非科學觀的事情确實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此時的他,腦子裡除了拒絕接受一切的念頭以外,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女孩子就這麼盯了他一會兒,終于繃不住了,她面無表情的臉整個垮了下來,眼睛裡也在一瞬間蓄滿了淚。
“快點,zero。”她帶着哭腔道:“别逼我求你。”
降谷零:……
這句話對他來說太有威力,因為面前這女孩兒從初見他開始,就對他格外親近,不做絲毫防備,就連能夠背着他獲取公安資料的渠道,也當着他面用了……僅僅是為了當面點破他的身份。
從始至終,諸伏弟弟都再沒有說過一句話,他隻是坐在一邊看他倆交流,好像非常笃定他的妻子能夠搞定一切……搞定他。
不知道那家夥是怎麼會對那個看起來甚至像個高中生的女孩子如此信任,但不得不說,他真沒扛住。
淺金色發男人低垂着眸子,終于伸手,拿過了一塊三明治,然後表情痛苦地大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