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合拍tik tok，以至于現在天色漸暗，張雲欣也沒能離開big hit。

甚至于，她現在徹底簽約到big hit了。

方時赫高高興興帶着那幾張破紙就走了，張雲欣的憋屈的臉色在他紅光滿面的襯托下顯得無力又蒼白。

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跟在幾位前輩身後去練習室，感覺胃裡那點零碎的東西都要消磨幹淨。執着着做這一行之前就已經做好了這種心理準備，可真遇上的時候，難免心裡難受。

她不想承認，她其實不适合這樣和人打交道。簽下名字的那一瞬間有賭氣的成分，可簽完卻也沒有後悔。方時赫想把她綁在韓國，恰合她的意，免去了許多以後外界可能會帶給她的麻煩。真遇到了，她倒是可以躲在big hit身後說怕違約。

自從張雲欣果斷簽下合約後，金碩珍就有意無意地暗暗觀察她的狀态。看上去沒什麼失落喪氣，但眼底是掩蓋不住的疲憊。

他落後幾步，狀似無意地說道：“在想什麼？”

走在前面一點的金泰亨捕捉到珍哥的聲音，警覺地回頭看了一眼，拉着慢悠悠走着的田柾國快步往前走了幾步。

張雲欣戳開一盒旺仔，略微歎氣，“在想，我是不是不适合這個圈子。”

她雖然比别人平白多出來一世，但事實上她上輩子根本接觸不到類似的情況，像她這種永遠都被推着走的人，第一次有了這麼深的執念，卻無能為力居多。

這個世界日出日落潮起潮生，鐘表上的指針每分每秒都在轉動。而她始終像一個稻草人，在一望無際的田野中感受着别人的鮮活而無動于衷。

他們誇她有做idol的天分，卻不知道那是她努力了兩輩子的成果，她拼命練舞進pledis，又不分晝夜地去學怎麼寫歌怎麼更好地唱歌。Sulli說得很對，她不應該去糾結自己是不是真的厄運接連，這個世界上從沒有什麼完全的幸運。

如果有，她的努力算什麼？

機會留給有準備的人，有準備的她成功出道做好了idol這個工作，沒準備的她被資本的手無情地推動拉扯。

她這才明白，讓Sulli苦苦掙紮的到底是怎樣的深淵。

“還是感謝前輩之前的那些話，但很遺憾我辜負了你的期待。”張雲欣捏扁手中的旺仔紙盒，側着臉輕聲說。

“我的确知道，他們恨不得把我剝削得一幹二淨吞食下去。但是前輩，我看得清楚，卻無能為力。”張雲欣唇角多出一絲嘲諷，“沒有人去教我面對這些人情冷暖利益糾葛的。”

她不想走出密閉的沒有空隙的舌社交圈，自然也隻能撞得頭破血流，然後舔舐傷口。

她救不了她自己，就像她救不了sulli那樣束手無策。她隻是普通人，一個一點也不“幸運”的普通人，一個都能臆想出有系統來拯救她的神經病。

認真聽着她說話的金碩珍被這話震得啞口無言，他這才忽然想起，面前這個小他很多歲的女孩，父母早就離開了。她是有家人，但那和父母終究不同。

感受到張雲欣那隐隐出現的自厭情緒，金碩珍下意識将手壓在她的肩膀上，“Coca……你做得很好。”

很多年後張雲欣依然記得那個下午，被雨天晦陰遮得不太明亮的走廊，金碩珍那有溫度的手掌，隔着衣服傳遞到皮膚，又傳遞到她心裡。那一瞬間她不安分的抑郁因子都被安撫了下去，就因為那麼一句肯定的話。

她當然做得好，她這麼好的長大了，這麼好地活着，這麼好的想要去奔赴自己的夢想。

她比誰都做得好。

Big hit利用她達到自己的野心，她也可以借big hit的勢去實現自己的夢想走上更大的舞台。

對她而言，還能堅持活下去的原因，歸根到底，是希望能給更多像她這樣的人，一點點希望。

眼看着那個燃燒自己發着光亮的姑娘重燃星火，金碩珍眼底不由染上一絲笑意。

……

日專主打的舞蹈動作其實不算太過複雜，重點都在走位上，所以鄭号錫隻是看了一遍就大概複制出個一二三來。

張雲欣不好意思地指正幾個細節點，然後對着被金南俊随機抓來的得空的staff講解該怎麼拍。她講得認真，也就沒注意角落裡偷偷對話的防彈其他人。

“pd nim也太狠心了吧，剛才都吓我一跳。”金泰亨小聲對旁邊的闵玧其嘟囔。

“但你知道嗎，Coca她簽的其實是制作人合約，而且對比别的pd，她的創作更加自由點，和咱們應該差不多的。”田柾國想起他了解到的細節，說到。

靠在闵玧其肩膀上的樸智旻拉下遮在眼睛上的口罩，細聲細語，“但她更想在舞台上發光發熱吧……”

“不沖突。”闵玧其随意擰開擰合手中的水瓶蓋，“隻不過留下她，說不定pristin都能留下了。”

“她們隊内感情很好，而且比較重視coca。”金南俊和工作人員交流完就聽到他們幾個在這邊竊竊私語，湊過來附和了句。

“呀，奸商啊奸商。”金泰亨啧啧感歎，往後看了眼沒被staff聽到。

看着張雲欣和鄭号錫已經認真地在拍攝中，金泰亨又想起剛才過來練習室的路上他珍哥的小動作。

“你剛剛和coca說了什麼？”他狐疑地看過去，敏銳察覺到有絲絲不對勁。

金碩珍在弟弟們齊齊的目光之下不自在地挪開視線，輕咳了一聲沒有答話。

闵玧其見他哥的尴尬勁兒，放下被摧殘着的水瓶轉移目标，勾唇笑說：“上次coca來的時候這哥也和她單獨說話了呢。”

“什麼都沒有。”金碩珍否認。

闵玧其點點頭，“嗯，但我什麼也沒說。”

金碩珍頭大，扯開緊緊抓着他胳膊好奇心旺盛的金泰亨的手，當機立斷決定走人，“我困了，回家睡覺了啊。”

然後火燒火燎地留下一個背影，留下面面相觑的其他人笑得不能自已。

……

張雲欣離開big hit後的幾天裡迅速适應了現下的狀況，然後琢磨怎麼修改被選定的那首歌，中國風隻能被徹底抹掉，或許以後能放出去給粉絲聽也不一定。但現在，不可行。

于是修修改改又删删減減，終于趕在二次會議前十幾分鐘才把初版歌詞寫好，張雲欣火速打印出來夾在文件夾裡往會議室趕。

她趕到的時候，雖然正巧卡點，卻仍是最後一個。除了方時赫，BTS、Supreme Boi和BUMZU都在。

待她把打印好的歌曲信息挨個遞給所有人，方時赫就直接開門見山。

“策劃組那邊的取向，是JIMIN，V以及JK和你合作。”他翻了翻手中策劃組的方案，說明。

張雲欣掃過所有防彈成員，問：“我的歌的話，不能我自己挑嗎？我個人取向和策劃組的老師們不太一緻。”

衆人有些意外地看過來，方時赫放下手中的文檔，“你的看法？說說看。”

感受到多重視線，張雲欣有不自然地低頭看着手中的歌詞說：“音色，音色選擇是重中之重。我首選jhope前輩，然後是V前輩。另一個……我還在猶豫。”

其實上次選擇和鄭号錫合拍tik tok的時候她就想好要請号錫前輩加入這首歌了。

方時赫意外，這和策劃組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馳。他問：“為什麼會這麼選？先說說号錫？”

“雖然jhope前輩的嗓音有搖滾感，但同時又有着粗糙的顆粒質感，再加上前輩的腔調總是給人很陽光的感覺，完全符合這首歌的中心。”說到這裡張雲欣輕笑，“所以說這首歌的第一人選我想到的是jhope前輩。”

方時赫擡眉，問“同樣是質感，為什麼不可以是南俊？”

“不行，太性感了。”張雲欣猛搖頭，“而且咬字和腔調太優雅，不夠有沖擊力。”

一旁的Supreme Boi好笑地看了眼哭笑不得的金南俊，說：“咬字和腔調是可以通過技巧改變的。”

“音色大于一切。”張雲欣堅決否決。

方時赫還是勉強順應了張雲欣的意見，“好吧，那你說要沖擊力，又為什麼不是玧其呢？”

張雲欣擰眉解釋，“雖然suga前輩rap時候各種情緒都能非常到位，但就我個人而言，每次聽suga前輩的rap都能感受到一種淡淡的嘲諷……”

察覺到闵玧其疑惑的目光，以及聽到大家憋不住的笑聲，張雲欣立刻改口，“慵懶，是慵懶和尖銳。”她尴尬地笑了笑，解釋，“太過遊刃有餘不符合這首歌的基調。”

“那你又為什麼會選泰亨呢？論腔調優雅程度，泰亨比南俊不遑多讓吧，多明顯的爵士嗓啊。”方時赫繼續提問。

原本趴在桌子上的金泰亨瞬間坐直，非常好奇地看向張雲欣。

忍受着視線負擔的張雲欣不免在心中歎氣，道：“爵士又不是隻有優雅，更多的是像……”她垂眸看了眼手邊的拿鐵，擡眼的瞬間神色柔和了許多，“就像拿鐵一樣漾出的醇厚。這就是我想要的關于這首歌的基調，由内而外散發出古樸的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