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馬車從宮裡出來,晃晃悠悠停在家門口。
楚照槿剛一腳邁進府裡,濃郁的肉香就萦繞上鼻尖,興沖沖到廳堂中去,莊衍懷閑散坐在椅子上,而桌上擺着各色佳肴。
紅燒肉色澤油亮,肥瘦正好,挂滿了湯汁。
“你終于肯給我做好吃的了。”她咽了口唾沫,一屁股坐在莊衍懷對面。
臭狐狸小心眼兒得很,那日殿上沒争過姜容漪後耿耿于懷,而自己,這隻早就站錯隊的鹌鹑,自然而然遭了臭狐狸的記恨,數日下來,連正眼都不給她。
楚照槿拿筷子挑了塊肉,想起上回臭狐狸故意在菜裡動手腳報複她,她吃一塹長一智,隻咬了一小口嘗嘗味兒。
真好吃!
不錯不錯,還算有點良心,不枉她在聖上面前哭天喊地為他求情。
“怎麼能有這麼好吃的紅燒肉!若東坡先生在世恐也要拜服!”她盡量誇張,給莊衍懷豎了個大拇指。
誰讓她理虧呢,這兩日哄臭狐狸,就跟個小狗腿子似的。
莊衍懷雲淡風輕瞥了她一眼,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聽完這句話,起身就要走。
楚照槿扶額,臭狐狸脾氣還沒消呢,就這麼不願意和她共處一室?
又要逼她以色事人了。
她抓住莊衍懷的袖口,擡眸淚眼盈盈地望着她,哀婉道,“夫君,真的不坐下來陪我吃頓飯嗎?”
說完眼睛又頗為誠懇地眨了兩下。
這招永遠對莊衍懷有用。
他果真忘記别開眼睛,跌進楚照槿的蓄意勾引的視線裡,稍稍動容了半分。
也僅僅止于半分的動容了,莊衍懷低頭看了眼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松手。”
楚照槿見他一張冷冰冰的閻王面,霎時心如死灰。
看樣子是怎麼也哄不好了。
畢竟離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隻有一步之遙,莊與行曆經兩世,沉浮數年才走到那個位置。
在莊與行眼裡,她不僅攔着他,還不假思索站在了姜容漪那邊的敵方陣營。
皇帝的位置那麼舒服,他多記恨自己兩日也是正常的。
罷了,當她心胸寬廣,再哄哄罷。
“不放。”楚照槿眯眯笑眼,很是谄媚,“滿桌飯菜還沒動,想來夫君是沒有用過飯的,我一人享受你的勞動成果多不好意思。”
莊衍懷不想和她糾纏,揚了揚胳膊,用力扯下衣袖就要走。
“嘶。”
一下扯到了掌心的傷口,楚照槿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聽到她吃痛,莊衍懷剛擡起的步子又落下了,憑本能回首看了她一眼。
“疼。”楚照槿委屈巴巴的。
這回的眼淚不是假的,卻也多多少少有表演的成分,傷口好好包紮過了,不會真的撕裂,她還沒嬌氣到磕着碰着都要喊疼的程度。
奈何這招兒對臭狐狸管用。
“呀,流血了。”
莊衍懷真的不走了,坐在她身邊,拽着她的手腕要看傷口。
“你就不能輕點兒嗎。”楚照槿嘴裡嘟囔。
或許是有臭狐狸的怨氣加持,拽着手腕的一下可比剛才疼多了。
莊衍懷垂眸,一圈圈拆下包紮的紗布,沒有感情地嘲笑了一聲,“現在知道疼了,擋在姜容漪身前給她擋劍的時候,怎麼不覺得疼?”
楚照槿眼睛亮了亮。
願意開口說話了,這是好事,她要再接再厲乘勝追擊。
對付臭狐狸冷暴力的最好方式,是她一哭二鬧三撒嬌的熱暴力。
一冷一熱,看誰敵得過誰。
“因為對方是你啊,我夫君怎麼會讓我疼。”楚照槿用膝蓋蹭了蹭他,“你說是吧,夫君。”
莊衍懷油鹽不進,冷聲道,“别以為我看不出你又是在故意撒嬌,我說過,這對我沒用。”
小娘子的主動,隻在他生氣的時候,旁的時候,總是會站到旁人那邊。
笃定自己不敢傷了她。
“哦……”
楚照槿用盡了渾身解數後,無助愣神,又驟然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好疼!莊衍懷你……”
臭狐狸故意捏她傷口做什麼!
還嫌她不夠慘嗎!
莊衍懷淺淺擡眸看了眼,臉上終于有點真實的笑意了,可任誰也知,他雖笑着,心情可是差得出奇。
“怎麼,這麼快就裝不下去了?”
楚照槿逼自己壓下怒火,扯出一個善解人意的笑來。
消氣消氣,小不忍則亂大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到日後給一并報複回去。
“怎麼會,夫君是怕我傷口蓄膿,在檢查傷口,沒有控制好力道,也情有可原。”
莊衍懷輕嗤一聲,心情好了不少。
真是難為她能忍到這種地步了。
下人送了藥箱過來,他取了藥膏,給她掌心的傷口上藥。
今晨她早早又進宮去見姜容漪了,連藥都忘了換。
也不知姜容漪給她灌了什麼迷魂藥,平日要賴床到日上三竿才肯起,姜容漪一叫她聽着雞叫就能出門。
莊衍懷沒再下狠手了,藥膏覆上傷口清清涼涼的,楚照槿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右手在任臭狐狸處置,動彈不得,她試着用左手拿筷子,磕磕絆絆夾起一口豬肉,送進嘴裡。
這才是過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