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化收到的消息慢些,沉竹估計着此時進展應當更快些,有關霍間重的談論越來越少,他似乎已被人們淡忘,眼下在人們口中大将軍的名字換成了吳群,就是那位從石州而來的吳大人,聽聞與覃軍的第一戰便是他率領軍隊以少勝多。
但沉竹每在酒樓聽到一次吳群的名字,心便仿佛被人揪住。
旁人都忘了,她還沒有忘。
賦淩司給的解藥很管用,沉竹在這個春天順利活了下來。
她離開了酒樓,拿着這幾個月攢下的銀錢啟程去往了周邑。
屈盧律此時應将梁朵帶回了周邑,沉竹要去看看她。
她拿着賦淩司給她的新身份在商隊中輾轉,在三月初抵達了周邑。
周邑的郡守早就換了人,此處幾乎無人識得她先前的身份。
沉竹并不知曉梁朵葬在何處,她要先聯系上屈盧律,所幸東羌離周邑很近,還有些東羌人憑借婚事遷入了兆國,在周邑城中居住,幾番打聽下來,沉竹順利和屈盧律取得了聯系。
他們相約在周邑城外的一間酒肆見面,屈盧律還同沉竹上次見他時一樣,幾乎沒什麼變化。
屈盧律知道沉竹的來意,一早将埋葬梁朵的地方寫在羊皮紙上,見面就交到了沉竹手中。
“我将阿朵葬在了她姐姐身旁,這樣她不會太孤單。”屈盧律說着倒了盞酒放到了沉竹面前。
“多謝你。”
“談何謝與不謝,我同梁朵認識的時間更久,我本該多照顧她些。”
話仿佛說盡,屈盧律在沉默中一味飲酒,而沉竹今日不欲飲酒,她準備離去了。
“霍間重會死一事你可提前便知曉?”屈盧律放下酒盞忽地向沉竹問道。
“知曉。”
沉竹不欲過多隐瞞,她身為霍間重名義上的夫人,如今莫名出現在周邑難免懷疑。
“兆國隻會供給我們一個冬天的糧食,布素在燕京幾次請求都被拒在了門外。”
“你們可想出了解決的辦法?”
“有些眉目了。”
沉竹知曉這是尚沒有完全把握的意思,不然屈盧律不會讓布素孤身一人留在燕京城。
“燕京城中局勢瞬息萬變,我已離開燕京城許久,實是幫不上你。”
屈盧律本想質問沉竹為何知曉會發展成如今的局面卻不告訴他,可轉念一想,自己當時哪怕得知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他還是隻能把布素留在燕京。
“我以為你會有些辦法,你總是有辦法的那一個。”
先前他和她在商隊時,遇到過不少困難,沉竹總是能先想出點子的那個。
“眼下最好的辦法便是去解決東羌的難題,讓自己更有把握些,這樣布素才能快些回來。”
“我知曉了。”屈盧律說完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我會想着盡快解決此事,然後派人去燕京,把布素接回來。”
沉竹看着眼前的屈盧律,覺得很是陌生,自打他回歸東羌王室之後原先那點不羁和自由便不再,他的眼神裡充斥着困頓和迷惘。
“看過梁朵後,你打算去何處?”屈盧律低着頭向沉竹問道,不知幾盞酒下去,他的話裡已帶上了些許酒意。
“南邊吧。”
“南邊?那離周邑很遠了。”屈盧律順着沉竹的話說道,“若是要去往南邊,你怕是還要等上些時日,南邊戰事如今還未平歇。”
這點沉竹自是知曉的,她隻是這樣打算,南邊草藥更多,方便她去開間草藥鋪子,但要等她真正在南邊落腳,怕是要在三兩個月之後,那時,這仗也應當打完了罷。
“不過戰事應當很快就要平息了,南邊的戰事讓覃軍吃了不少苦頭,再不收手,怕是便要打到它覃國邊境了。近來我聽聞兆軍中多了一支新隊伍,領頭的人姓郭,手下人皆蒙着面,幫兆軍做了不少事,這戰事能進展得如此迅速,他們起了很大的作用。”
“新隊伍?可是饒城周遭城池的守軍前去相助?”
“我也不甚知曉,大抵是吧,這些士兵總不能憑空出現。”說罷,屈盧律看了眼酒肆外的夕陽,對沉竹說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屈盧律送沉竹也隻能送到周邑城門外,他的身份如今無法随意進出兆國。
“不必,馬跑起來,隻半柱香的距離。”沉竹說着将幾塊碎銀擺在了桌上,“這頓酒,我請了,當初多謝你在商隊之中對我們多加照拂。”
沉竹沒有等到屈盧律的回應,便起身離去了。
屈盧律沒有挽留,隻是在沉竹走後将她那碗未動過的酒也一飲而盡,随後在酒肆呆到夕陽散盡,也就離去。